野人少年對光的應激反應十分嚴重,當裴甯打開身後通往房間的大門,有細微的光從門縫中透出來時,他都能聽到遠處傳來急促的吼聲。
像是在威脅什麼,可惜,配合對方躲在角落裡一步都不敢靠近的樣子,這樣的威脅實在是沒有什麼說服力,和虛張聲勢沒有任何差别。
當光線不小心透到走廊、射向更遠的方向時,裴甯注意到遠處有什麼黑乎乎的東西像是受到了驚吓一般,迅速往後縮了縮,像是把自己縮成了一個圓球。
直到通向内部房間的大門被關上,通道中徹底陷入了黑暗,那一團圓圓的身影才終于伸展開來。
野人少年睜開紅色的眼睛,警惕地看往那怪物消失的方向,等确保那怪物不會再出現後,他伸展長臂迅速爬上了牆壁。
“撕拉撕拉——”
通道的天花闆上傳來了熟悉的撓牆聲。
通過監控看着少年依舊不死心地在刨坑,試圖逃出這個“籠子”,裴甯忍不住搖了搖頭。
這地下室和普通的土地可不一樣,是由鋼筋鐵泥築成,凝結的是人類社會數千年來科技的結晶。
野人少年想像之前一樣在地上挖出一個大洞,實在是太天真了。
話又說回來,這個地下室的監控居然能夠在完全黑暗的環境下播放被監控者的動态,雖然有些模糊,但也是很高級了。
不過聽着外面傳來的“撕拉撕拉”聲,裴甯心中也有些發愁。
雖說鋼筋水泥比泥土要更加堅固,但是土地也不是什麼棉花,一扯就開,這野人少年既然能挖得動土,說不準在他的堅持不懈下,也能把這個地下室挖出一條縫來。
而且對方的手也因為過度撓牆受了傷,再這樣下去,他的手腳和庇護所的牆壁,遲早要廢掉一個。
究竟怎樣才能安撫下這個野人少年,取得對方的信任呢?
……
“撕拉撕拉——”
“撕拉撕拉——”
不知道挖了多久,野人感覺自己好像依舊停留在原地。
野人伸出頭,在牆壁上嗅了嗅,似乎還是同樣的熟悉味道。
——這是和剛才一模一樣的堅硬“土塊”,而且是同一塊。
得出這個判斷後,野人少年的眼裡閃過一絲茫然。
他停下挖掘,在附近到處嗅來嗅去,最後,他發現自己真的一直在原地。
空氣中傳來了血腥味,野人暫時把這件想不通的複雜事情放到了一邊,緊接着舔了舔自己的爪子,把上面的血液舔得幹幹淨淨,防止浪費。
在缺乏食物和水源的時候,自己的身體本身,也是一種食物與水源。
不過痛楚和無法愈合的傷口也會帶來死亡,所以要找好适合作為資糧的部位、找到饑餓與傷痛之間的臨界點。
而野人一直很擅長這個。
血液的腥味覆蓋了口腔裡莫名其妙出現的香甜味道,讓野人少年躁動不安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添完了身上的血液,直到它們不再流出水源後,野人才終于能分出腦子來重新思考自己挖不動“土塊”這件事了。
于是裴甯很快就發現,監控中的野人少年顯而易見地變得焦躁起來,他不停地在走廊上嗅來嗅去,像是在确認着什麼。
裴甯有些摸不着頭腦,明明這次沒有光源的刺激,為什麼這野人少年又變得躁動起來?
難道是因為這個走廊限制了他的挖洞自由?
裴甯不知道,在野人少年的簡單認知中,挖不動土便意味着衰老和死亡。
野人沒有紀年,他不知道自己活了多久,記憶告訴他自己離徹底挖不動土應該還有好長時間,但是當挖不動土的事實擺放在他面前時,野人少年陷入了顯而易見的困惑和焦躁中。
當然,除了衰老以外,挖不動土的原因還有可能是受傷和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