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淩銜星的印象裡,郁江傾這個人向來都是淡淡的。
神情萬年不變,行事一闆一眼,像片結了冰的湖,沒有任何波瀾。
這是他第一次見到對方這麼失态。
那麼冷的一個人居然也能有這樣燙的溫度。
額前碎發下,那雙漆黑不見底的眼眸盯着他,淩銜星心頭後知後覺湧上來一點緊張。
好像又回到了被28歲郁江傾按着下巴的時候。
感覺要被揍了。
“那什麼......我身上不髒的,你要是真的潔癖發作了,一會兒擦擦就好。那個,你别的沒事吧,耳垂好紅啊。”
“淩銜星......”
這嗓音冷冽卻沙啞,響在耳邊,讓淩銜星心頭一跳,下意識道:“到!”
“......”
郁江傾緩緩松開手,後退拉開距離。
他閉了閉眼,轉過身去。
淩銜星站直了身形,動動紅了一圈的手腕。
方才的壓迫感消失,溜走的膽子又跑了回來,他探着腦袋,“你真的沒事吧?”
郁江傾垂在身側的手發着顫,眼眶生理性泛紅。
他不敢再說話,怕被聽出異常。
在很小的時候,郁江傾就發現了自己的異樣。
他心理上厭惡他人的觸碰,生理上卻又渴望肌膚接觸到了一種病态的程度。
平日裡還能忍,可偏偏有個他生不出排斥的人,總是不知死活地來招惹他。
......
淩銜星像隻小雞仔一樣被拎出了303。
隻剩下幾盞小燈的廊道昏暗,他愣愣看着303的門牌号。
擡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熱乎乎的。
剛才郁江傾提着他衣領把他拎出來的時候,呼吸好燙。
“蛋糕你記得吃喔,放到明天就壞了。”淩銜星扒在門闆上說了聲。
看來同寝的大計還得從長計議。
他是不會放棄的!
寝室内,郁江傾狼狽靠坐在地上,用手撐着額頭,衣服淩亂。
被淩銜星觸碰過的地方像是燃起一簇簇火焰,燒得理智所剩無幾。
肌.膚.饑.渴這種病症光靠壓抑自己根本沒用,隻會将欲.望越積越多,直到再也撐不住那天,沖潰堤壩。
但他除了強忍,沒有其他辦法。
意識恍惚間,淩銜星的模樣不斷浮現,最後越飄越遠的思緒停在了第一次見到對方的時候。
高一開學報到那天,他因為一些事耽擱,是倒數第二個到教室的。
好的位置都已經被占了,他坐的的地方陽光沒照到,也沒有同桌,像是被世界隔離的角落。
不過這也正合他的意。
可他才剛坐下沒多久,教室後門又火急火燎沖進來一個人。書包斜背在單肩,頭發淩亂,校服也穿得東倒西歪,向着他跑來。
當時淩銜星背對着太陽,面容看不太清,但那雙淺金的眸子卻是實實在在撞進了郁江傾的眼中,比盛夏的日頭還耀眼。
恰好天空雲朵散去,那個人就這麼帶着陽光照進了他藏身的角落。
兩年了,郁江傾才後知後覺,他那時大概是一見鐘情。
“呼......”郁江傾搖搖晃晃起身,走進了浴室。
冰涼的水流沖下,少年神情陰郁,藏不住對自己難堪身體的厭棄。
他對自己的評價是,癞蛤蟆想吃天鵝肉。
“咔——”
309,淩銜星咬下雪人巧克力片的腦袋。
“把你吃掉,看你還怎麼高冷。”一邊說着,淩銜星直接把剩下半片也給塞進了嘴裡。
咀嚼兩下,他突然覺得自己這樣實在是傻逼得不行,把自己給逗笑了,巧克力碎從嘴裡面噴出來。
“郁江傾這潔癖也太誇張了吧,怪不得十年後要戴手套呢。”
他記得上一次摟人脖子,對方還沒這麼激烈反應的。
淩銜星一共就摟過郁江傾兩次脖子,一次是高一,一次就是剛才。
高一剛開學的時候,他跟淩家的蛀蟲起了點大的矛盾,耽擱了時間,是最後一個到教室的。
當時他一個猛沖蹿進教室後門,一眼就看見了角落的郁江傾。
乖乖,整個教室都是夏天,就對方那個角落跟冬天似的。規規矩矩穿着校服的男生靜靜坐在那裡,人嘩嘩朝外冒清冷氣,什麼人型冰箱。
可當郁江傾扭過頭,那雙眼睛淡漠又冷清,淩銜星腦子裡那些亂七八糟的吐槽瞬間全飛走了。
就剩一句:他笑起來肯定很好看。
淩銜星跑到郁江傾面前,熱情去跟人勾肩搭背,“嗨,我叫淩銜星。”
他當時都想好了,隻要對方也把名字告訴他,他倆就會成為高中三年的鐵哥們。
可對方不理他。
淩銜星不甘心地捏着嗓子來了句:“哥哥你長得好俊俏呀~”
然後他被甩開了,看着對方用紙巾擦被他碰過的地方,幼小心靈遭遇重創。
“啊啊啊想看他笑一下怎麼就這麼難啊!!!”
淩銜星覺得自己也是有大病。
哪有正常人為了看人笑一下犯賤兩年的。
這一晚上,淩銜星根本就沒怎麼睡着。
他穿越回來的時候十年後還是白天,身體正是精神的狀态。
等他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沒多久,要命的鈴聲猛然爆發,響徹校園。
“太陽當空照,我去上學校,小鳥說早早早......”
廊道上響起踹門的聲音,有個暴躁哥們在廊道上對着擴音器怒吼:
“早你媽,早你爸,早你爺爺奶奶,早你外公外婆,你全家都早!他媽的到底哪個傻逼選的起床曲!!!”
“......”淩銜星兩眼放空,氣若遊絲躺在床上扮演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