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她有課,所以會缺席一次錄制,本來想請假的,但被陸傾制止了,理由是反正都是同一條航線,隻是看看需不需要補拍。
于是就這樣決定了。
紀霜站在一個角落,靠着柱子,陳嶼白下了飛機就能看見她。等了好一會兒,她拿出手機低頭按了幾下,再一擡眼時,就看見陳嶼白朝她走過來了。
太陽已經完全沉下了,餘晖溫和地灑下來,落到人的身上,光影似在躍動,一點點光圈在他肩上蔓延開。
男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把外套脫了,拎在手上,露出裡面的白襯衫,摘了帽子,黑發在額前順落,一陣風吹來,襯衫被吹得鼓起一臉,他大邁步而來,帶着意氣風發的少年感。
不遠處紅色旗幟在風裡狂勁舞起,紀霜眯着眼看過去,恍惚間覺得像是落在他的身上。
冷淡又熱烈。
紀霜手心忽然出了點汗,掩飾般地移開視線,假裝沒有聽到自己震得發暈的心跳聲。
心裡的幻想又被淺淺勾了一點出來。
和他在一起的每個時刻,總是心動難抑,也想過這份情感會在時間中淡忘,可是真的忘不掉。
一見到他,隻會越來越心動。
也害怕他如果知道了會有什麼反應。
不過這些在此刻似乎顯得不那麼重要。
她好像,多了一點點勇氣。
盡管隻有一點點。
也足夠了。
紀霜走上前,擡眼看過去,直白地誇他:“你真厲害。”
“這就厲害了?”陳嶼白笑了聲,恣意又随性。
紀霜慢慢平複自己的心跳,小聲又清晰地說:“你在我心裡最厲害了。”
陳嶼白難得看了下,微微俯下身,把手放在她的頭頂上,往下壓了壓,語氣散漫,“你是不是對我有濾鏡啊?”
聽見這話,紀霜倒是比較理所應當:“我對你有濾鏡不是很正常?”
陳嶼白勾唇,懶懶道:“可我沒有你想的好。”
紀霜不懂怎麼突然說自己不好,過了兩秒有些不贊同地反駁:“你很好。”
“是麼。”陳嶼白看着她,“好在哪兒?”
“……”
紀霜忽然不知道怎麼說,她低頭看一眼時間,現在是6點40分,她問:“你等會有空嗎?”
陳嶼白挑了下眉:“有。”
其實晚上說慶祝他回國第一次飛大家正好聚個餐,但是推掉也行。
紀霜眼睛彎彎:“那我帶你去個地方。”
-
京西有一棟斑駁陳舊的高樓,上面是個開闊的天台,紀霜帶着陳嶼白輕車熟路地上了樓,拿出鑰匙準确打開天台的鐵栅欄門。
“哪兒來的鑰匙?”陳嶼白稀奇地問。
“保安大叔給的。”紀霜在黑暗中艱難找到鎖孔,邊開邊解釋:“我把學生證給他看,說是來這拍點東西,他就讓我進來了。”
陳嶼白笑了聲,門恰好被打開。
這會已經是夜晚了。
她伸手打開牆上的燈,因為老舊,鎢絲已經發黑,散出一點微弱的暖黃色的光。
往下是萬家燈火,喧嚣人間,擡眼就是,一片錯落的星空,還有一輪月亮,盈白地挂在天幕上,安靜地發着光,紀霜伸出手,覺得月亮似乎觸手可及。
她偏頭問陳嶼白:“這裡的星空好看嗎?”
陳嶼白勾唇,“好看。”
“那月亮呢?”
“也好看。”
紀霜收回視線,又擡頭看向月亮,看了好一會,她忽然說:“這裡特别高,之前我往下看都覺得害怕,但還是想來這。”
陳嶼白偏頭,目光落在她有些模糊不清的側臉上,沒有說話,安靜地聽她接着往下說。
“因為覺得,月亮很好,無論什麼時候都是這樣的,冷淡又張揚,安靜地照亮别人的路。”
“站在這裡,會讓我覺得離月亮很近,雖然是錯覺。”
她的尾音落下,散在風裡,讓人覺得她有一點難過。
陳嶼白忽然說:“我也覺得月亮很好。”
“是嗎。”紀霜看向他,眼睛發着亮,“那你就是這樣好。”
月亮永遠高懸我心。
你和月亮一樣好。
也和月亮一樣觸不可及。
陳嶼白聽到這話,愣了好一會,忽地笑出聲,覺得小姑娘對他濾鏡真是深得過分,他垂眸盯着她,慢騰騰地開口:“專門帶我來這兒誇我的?”
“噢,就,順便。”紀霜掩飾道。
“是嗎?”
“我誇你,還挺正常的吧。”紀霜覺得自己剛剛太直白了,猶豫地開始找補:“之前給你寫的感謝信不是還極盡溢美之詞嗎?”
當時飛機事故她從醫院醒過來後,找不着人了,後來拜托爸媽才打聽到了他的單位,于是在醫院休養的時候也沒閑着寫了封手寫信寄過去京航。
陳年舊事,這會翻出來,倒像個正當的理由。
“啊記起來了。”
當時他收到這封感謝信,幾乎是大家圍在一起看的,起哄聲一陣又一陣。
陳嶼白擡了擡眉,慢悠悠地回想信的内容:“親愛的陳嶼白先生,非常感謝您在飛機上對我的幫助。回想起來,飛機上意識開始混沌的時候對上了一雙冷靜的眼睛,讓我覺得安心……”
紀霜愣了下,瞬間擡手捂住耳朵,有些崩潰:“你怎麼還記得?”
“不是,你怎麼還念出來?”
陳嶼白嘴角噙着點笑,又念了最後幾句話:“我相信我們會再見的。也祝您工作順利。”
紀霜:“……”
好羞恥。
完全。
無法想象。
自己當初是怎麼寫出這樣的話的。
陳嶼白忽然朝她靠近了一點,深長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漫不經心地說:“還會再見?當初遇到不會是你早有預謀的吧?”
“……”
你猜對了。
怎麼辦。
紀霜勉強否認了一句:“…不是。”
“噢,”陳嶼白盯着她紅透了的臉,輕笑,“那你臉紅什麼?”
“……”
“你都把我的信念出來了,還不準我不好意思一下嗎。”紀霜委屈又氣憤,找到了一個适當的理由。
陳嶼白看着她的樣子,彎了下唇,聲音裡含着淡淡的笑意:“哥哥開玩笑的。”
緊接着說了句:“走吧。”
紀霜愣了下,問他:“去哪兒?”
“月亮看完了。”男人聲音有些低,響在她耳邊。
“該接點地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