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大半夜跑到這兒來,莫非打算以鏟除奸細為名,把我們全殺光?”
“咱們與她有什麼妨礙?”
“此地方圓百裡,皆在點星衛監視,實實在在是賀喜的地盤。我等行事,并未與她通氣。”
“新官上任,正是立威的時候。”
再看滿地屍骨,血迹斑斑,想她新掌點星衛,如此手段,得罪不起。
“我等奉攝政王命令,迎大殿下回朝,她敢阻攔?”
“瘋婆子什麼事兒幹不出來,到時候殺光咱們,她送大殿還朝,再安一個欲挾大殿獻敵國的罪名,到了閻王殿咱們也說不清。”
“誰叫點星衛在主子跟前得力呢,咱們幹的都是見不得光的活計,殺了反而一了百了的幹淨,到時候攝政王還得嘉獎她。”
“大哥,咱跑吧,大殿下就在附近,有陳一町在,不愁找不到,讓賀喜知道就全完了。”
連稱誤會,唐一堂領一衆兄弟拜見賀凜。
“我等奉命來此,正欲事成再前往拜訪賀大人,不想在此得遇。”
認成旁人,想必是卞庭花運作。
夜沉月靜星雲默,風送耳語,原是平步青雲錦之故。
銀絲隐退,束縛驟解,早不是脫身的好時機,賀凜看向兜帽男人,搶了當官的物件兒,贓物套她頭上,原來是他用不了。
那賀大人是個女的。
菡萏七境,隻有彭越國女子可入仕,等同男子,官位不限。
彭越的官卻在烜照境。
爹說過,彭越受烜照和羌盧聯盟掣肘,才得今日七境和平。
彭越下的棋不會小。
得告知衙門,提早防備,可沒有确鑿證據,沒人信。
眼前這夥兒,就是證據啊。他們身上一定有彭越信物。
這群家夥前倨後恭,說明與賀大人不相識。
話裡話外,似乎這個賀大人是此處的地頭蛇。
但難保他們沒打聽到賀大人脾性,脫口的字越少越好。
賀凜冷冰冰一聲,“哦?”
唐一堂攥刀手緊,姓賀的丫頭,人畜無害的外表,包裹虎狼心思,生養自己的本家尚且殘忍蕩平,何況他們這些外人。
唐一年頗為敬佩,不想她小小身軀,大大能耐。
其餘人心跳提到嗓子眼兒。
“眼下複命事急,就不叨擾大人巡察此地了,告辭。”
布牧村恐怕遭屠,不能讓這群家夥跑了再禍害饅頭村。
剛才還喊打喊殺,現在唯唯諾諾,逃跑的心思急不可耐。
看來這位賀大人不是個好相與的善茬,那就放肆一些也無妨。
“且慢。”
唐一堂等才轉身,被這句聽不出情緒的話砸了頭,硬刹住腳。
“賀大人有何高見?”
賀凜身未有斜,臉偏半側,“奉命來此,令箭何在?”
令牌亮出,金底翠玉,文字全無,陽刻圖案:枝繁葉茂樹當中,綠蔭斜長,日困在蔭西不去。
彭越攝政王遲樾,女帝兄長,字拾蔭。
當年不擇手段扶親妹登基,後又将其軟禁,大權在握,偏隻占個攝政位子,不肯稱帝。
惹得江湖市井議論紛紛,漫天的禁忌話本,大街小巷,人手一本。
賀凜她娘曾經帶回來那本《掌兄》,賣得一般,但娘親信誓旦旦告訴賀凜,這本人物最貼近事實。
娘親把《掌兄》看了一遍又一遍,話本扉頁一棵蒼翠大樹,底下樹蔭鎖紅日,與面前令牌一模一樣。
那書果真是個知情人寫的,不愧是娘親。
如村長所言,賀凜她娘什麼都曉得。村中問事兒頭一個來她家找。
唐一年得了眼色,衣襟掏出疊八層成四方的小紙,正是此次外境任務的調令,都是表面的内容,實際行動隻字未提。
不遠不近,兜帽快速伸手又收,令牌與調令齊齊奉給賀凜。
賀凜看兜帽一眼,收下物件兒,調令寫得倒是隐晦,全是些無關緊要的事,邊折邊收進衣襟,“如此甚好,諸位下榻何處,賀某好盡地主之誼。”
唐一堂頓感不妙,她把令牌調令收走,真打算趕盡殺絕,李代桃僵?她對其中内情了解多少?一町那小子不會被抓了吧!
想她不知他唐家與遲氏的關系,那塊令牌固然重要,可在他唐一堂面前,牌子可不比他人好使。
可賀喜秉性古怪,便曉得其中幹系,恐怕殺心更甚。
方才把刀緊握,兜帽男人盯他不放,那把筷子遲早要紮到他和阿年身上,賀喜能降服此子,手段可見一斑。
本打算搏一搏,拿下賀喜,她身邊的硬茬也就任人魚肉。可賀喜孤身夜走,豈可小觑。更别提兜帽小子虎視眈眈。
明面上他們人多勢衆,勝券在握,實則目标龐大,埋幾捆炸藥就能一鍋端,他們能在林子地底下打地道,人家挖坑也太尋常。
即刻離開方為上策,唐一堂連笑帶擺手,稱不敢勞動賀大人,撤退之際,想快又不敢快,全防備賀凜與兜帽下黑手。
落腳點問不出來,賀凜并不意外,今日問得東,明日喊上府衙捕快,他等聞風而動,叫東變西,跑空倒說不清了。
他等七想八繞,着急逃跑,想必是當她要滅口呢。
賀凜眉眼彎彎,注視唐一堂,“如此,慢走不送。”
與他們拖不得太久,他們能在這兒半路認她做賀大人,正主多半就在附近遊蕩,再不散場,恐怕露餡。
兜帽殺沒殺賀喜其次,冒不得險。
很快全沒了響動,布牧村歸于靜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