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凜在兩兄弟之間瞄來瞄去,腦瓜子轉得飛快,栾忬對她頗有成見,索性順了他的心思,“對對對,你想的什麼龌龊事,我全幹了。”
“你本就龌龊,哪裡是我想的!”栾忬氣極甩了手。
“十八皇子來宮裡時日不短,想必早聽聞我遲華的威名。遲華孤女在外十數年,如今回來,願意幹些什麼,能幹些什麼,全憑娘親和舅父關愛。”
女帝與攝政王的态度暧昧,單憑遲華肆無忌憚,橫行多日,便可知一二。
栾憬自然知曉女帝和遲樾默許,明面上讨說法不過是走個過場,真駁攝政王面子駁大發了,反而不能善了,屆時隻怕理和好一個都讨不到。
賀凜慢步到謹箨跟前,低頭湊近頸子邊,“他們真是你兄弟?”
“确實,也待我親近。”
難怪他有些過來人的舉止有度在。
如此二人可堪托付。
當着他和大哥的面,還敢行輕薄事!當他兄弟死人不成!栾忬快步趕上來,扯住賀凜,拽開兩步。
“光天化日的就想欺我二哥!你厚皮厚臉,遲氏顔面也不顧及了嗎!”
賀凜看向栾忬抓她膀子的手,不懷好意地笑起來,視線裡摻了毛毛蟲一般,膈應到栾忬立刻立松手。
又前返兩步,拎起謹箨的衣擺,舉止輕浮,神色猥瑣,眼神卻難掩清澈,“哎呀,不想這便叫你們識破了,果真是親兄弟。二皇子夜夜宿在我殿中,乖順的不得了,遲星日日來瞧,你看他攔我了嗎?我遲氏最是護短,否則早些年也不會大仗小仗幾千場。”
謹箨昂頭望着她,平時明明那麼拘禮,眼下心裡隻怕翻江倒海了。
栾憬上下掃賀凜兩眼,小姑娘養在外頭十幾年,對彭越之事倒頗為了知。
裝不明白的浪蕩好色,似乎急着把怿怿推出去,看她眸中晶亮卻少了許多這年歲的色彩,仿佛已在人世多滾了兩遭。
栾忬惱怒地拍開賀凜的手,擋在謹箨跟前。“說話就好好說話,拉我二哥衣角做甚!”二哥是被她害傻了!竟還望着這小變态笑!
謹箨心歎,眼下你我,到底都是無能為力的人。我一刻不去,你未能安心。
既然要拉仇恨,就徹底一點,十八弟從小被四公主拉着看了不少亂八七糟的話本兒,心思向來重。
倏忽之間,大美人楚楚可憐失了一派清明,謹箨道,“大殿下是我心思裡唯一之人,所有一切,皆屬我自願。”
賀凜心顫了顫,揪在手裡的裙擺越攥越绉,他所說還真是動聽,有點藥下多了,吃傻了的樣兒。
吃傻了也這樣的好看。這樣的好看,又怎能舍得叫你吃苦藥。
謹箨明白她的意思,配合得當,更笃定托付眼前二位穩妥。
賀凜深望謹箨一眼,他總是曉得她的心思,願意依她。
栾忬果然如謹箨所願,心思使勁兒繞彎,繞一個彎添一分怒氣,直繞足了十八個彎,憤怒已極。
“便有一時懾心神的藥,如此強迫專情之人行濫情之事,卑鄙無恥!絕不長久!”
二哥多年來明明隻一心思慕賀姓小姑子,斷不會輕易移情别戀!
“你二哥要吃迷心的藥,可不是我哄的。我多看重他呀,連我那遲星弟弟想要,也不曾舍得。”
賀凜撸撸袖子,要拉栾忬,再加一劑猛藥,“走吧,咱找我舅舅告狀去,順道直接讓我舅和你大哥談談,讓你二哥入贅我彭越,來日我榮登大寶,你二哥就是皇夫。”
妄談登基,憑她也配,豈非彭越臣民之不幸!栾忬被踩了尾巴的貓,跳開八丈老遠,“你登不登基與我二哥何幹,二哥身體不适,合該回我羌盧将養。”
那感情好,趁着今兒遲星出宮,快快快。
來陵北越多幾日,賀凜越感受到入城之時,短短夢境中,長久的悲哀從何而來。
不聞不問的便宜媽,甚少露面的便宜舅,寥寥可數的幾頓團圓飯,單憑遲星心血來潮地想要,她想吃的菜就全換到遲星跟前。
試問自以為飄零在外,才和親人團聚的遲華,日日夜夜,眼睜睜局外人一般看着長輩的關愛,厚此薄彼地圍繞弟弟,怎能不悲苦。
遲星如朝日冉冉升,不見西斜,她身邊卻始終豎着根越來越大的枯木,陰影籠罩,眼見黎光,卻不能被照耀。
謹箨傷勢大好,遲星蠢蠢欲動,抵擋不了太久,她更沒有自信和能力保住謹箨周全。
偏心兒偏到五髒六腑翻個個兒的家夥,才不會和你講什麼公平道理。
最好的法子隻能尋時機再麻煩大哥家裡人,可最近林貂不曾再來,也許濮陽吟追燈去了别地。
正煩惱,不想能碰到謹箨家裡人。
便再激激栾忬,“不答應啊,盡管翻臉,烜照慣愛瞧熱鬧,屆時兩國開戰,兩敗俱傷,戎氏最樂見其成。”
“你以為,我兄弟來訪彭越是為何意?攝政王早有永止兵戈之意,豈會為你一己私欲作出荒唐行徑,叫多年心血付之東流。”栾忬逼近賀凜,俨然一副要拿她的架勢。
賀凜反逼近過來,撩到栾忬衣袖把住在手裡摸料子,“細瞧着才知,十八皇子生得極好,還比你二哥年輕,可有興趣來我東凰殿……”
栾忬何曾遇過輕浮至此的女子,紅着脖子後撤中又踉跄一下,寡廉鮮恥的小變态!
栾憬搶先一步走到跟前,慣是那副好欺負的客氣樣子。
“世間好男兒萬千,自有配得上大殿下的許多,舍弟得大殿下青眼,栾憬感激,可惜舍弟栾怿自幼患病,難過而立,還請大殿下手下留情,容我帶弟弟回去,寥數性命侍奉他母親晚年。”
雖是個深宮秘密,葉貴妃亡故多年,大哥這是……栾忬不再開口,唯恐壞了兄長的打算。
栾憬說到這份上,正好借坡下驢。
賀凜看謹箨又是一眼,光想着讓他離開了,抓救命稻草抓太急了,别是個釣魚的鈎子。
他那個狗屁爹還健在麼?回去會不會又遭刁難?可眼下彭越此地更兇,到底兩個兄弟護得緊,好過和她在這兒朝不保夕。
“小忬,對大殿客氣些,她若硬不放手,你二哥走不脫。”
栾憬拉過弟弟,話是分外客氣,精準踩住弟弟痛點。
“你再敢以權謀私,我定叫你付出代價!”栾忬更加不忿,伸手擡腳要讨公道。
栾憬瞅準間隙,貌似攔阻,實則推波助瀾,一掌拍肩背,一腳絆膝腿。
栾忬絆個大跟頭,把才要轉身的賀凜撞出去。
正中謹箨眉心,賀凜印下一吻,兩個人滿眼驚詫,瞬間耳根紅透。
栾憬打眼瞧着弟弟栾怿新鮮的反應,哪裡是個天天被調戲兩情相悅的樣子,這位遲華大殿原是個守禮的人。
栾忬炸了毛,扯住她使了全力推開。
要講珍重的話,驚得沒來及,左右謹箨明白她的心思,希望能避開他那個狗屁爹吧,賀凜背過身去,舒緩呼吸,一手平腰後,一手半擡擺,“帶他走吧。如此,大皇子便欠遲華一點。”
“你擄我二哥的賬沒給你算,好意思張口說我大哥欠你的?恬不知恥!你跟我打一架!打赢了你說了才算!”栾忬撸袖子怒氣沖沖。
“哪個要跟你打,有辱斯文。我同大皇子講話,你這樣插嘴,屬實無禮啊十八皇子。”
賀凜拿一樣的話嗆回去,氣得栾忬遍地找石頭,準備撿一大把,挨個擲這個不要臉的遲華。
栾憬朝賀凜彎腰一拘手,“大殿下需要,栾憬随時償還。”這便是承了賀凜的“人情”,他把謹箨背起來,帶着栾忬沿着來時路去。
賀凜不曾回頭,朝反方向走,邊走邊,“藏好了人,莫叫我那遲星弟弟瞧了去,我母皇與舅父,可慣得他多。若叫撞破了,就輪到我遲星弟弟拉二位去見攝政王了。”
栾憬轉回身,同謹箨雙雙望着賀凜,一個道謝,一個暫别。
栾忬跟着瞧,小變态離去背影看來何其落寞,叫他生出些可憐的錯覺來。
可笑,想必是趕着回去找其他樂子了!别讓他在外頭見着她,不然一定拿石頭丢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