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灼明白,父皇的眼線,就是架在阿霓脖子上的刀。
“你照常去瞧他,隻當不知情,尚能多保安穩。”
戎灼頭回覺得自己如此無能,連弟弟都護不住,更别說這副身子時好時壞,不能常常來找阿霓。
便托付二哥,在他舊病複發時,代為關照戎霓。
赝品而已,不值得上心,戎蟠還是應下,他不希望戎灼過多牽涉。
不好做的太明顯,除禦前四侍外,全知會了,不要做的太過火。
那些個太監宮女正愁若按陛下的意思,長期大力打壓十二殿下,來日東窗事發,六殿下那裡不好交代。
明眼人都瞧得出十二殿下很讨六殿下歡心,也瞧小十二可憐,偏偏皇帝看不過眼,更要磋磨,他絕不允許他最愛的兒子有任何軟肋。
宮裡頭幾位兄長,的的确确數六哥最像她一個娘的親哥,總是輕聲細語的,提什麼要求都二話不說地答應。
兄長們都是漂亮人,六哥最秀美,配了婚事似的賢惠溫柔。
四哥身子最差,幾乎不出門,陪着六哥去探望過幾回,多說幾句就怕他喘不上氣。
三哥是個爽朗性子,最愛笑了,也最不靠譜,花裡花哨的本子存了一大把,賀凜平生聽過最多的虎狼之詞,全從三哥這裡來。
茶話時被六哥警告了兩回不濟事,二哥出手,才算在她面前收斂了不少。
話總是前半天說後半天忘,多半是被他爹試藥影響了腦子。
她可憐的三哥四哥,終究毀在那個寡情少恩的瘋爹手裡。
二哥插手戎泱之事,三哥四哥又是否暗中保下?
二哥是最俊的那一個,笑從來不達眼底,像是安排好的任務,今天必須笑兩次,明天最多笑四次。
人是個好人,抛卻那雙數九寒冬的眼睛,待她也算親和。
除了六哥,大家都不愛靠近二哥,或者說畏懼他,畢竟他總是話裡有話,心思最沉。
不知道謹箨如今怎麼樣了,幾時是回家的日子。賀凜常摸索手腕卡高的镯子,惦記半宿。
戎灼放下糕點,又陪戎霓坐了一會兒才離開。
回到寝宮,孤身又往照嶽樓去。
那是水華娘娘靈位所在,周遭重兵把守,任何人不得靠近。
沒人曉得六皇子進去呆了一個時辰做了些什麼。
水華臨終遺言,不願人打擾,除了親子戎灼想見母親随時可來,皇帝也隻能一年進出一次。
這遺言乍聽離譜,皇帝戎清霁卻當真遵守,從未違背。
每年一次,從日出呆到日落。
陳妃這事兒解決了,被傘架戳透的日子不知還會不會落到頭上。
隻盡受阿瑚的白眼兒和陰陽怪氣。
阿瑚這張臉,往遲星旁邊一擺,誰看了不說一句親姐弟。
阿瑚才是真皇女,廟中少女和她都是替身,掩人耳目的幌子。
不怪她眼高于頂,瞧不上賀凜,總也說那幾個哥哥的關愛給誰都不是給她的,賀凜原不配承他們的好。
該說的,不說的,撿幹挑淨,天天往賀凜臉上砸。
[你頂着我的身份]這事兒彼此心照不宣。
就這麼有恃無恐,打量着她不反抗麼。
既然身份是她的,不能隻有好事兒屬她所有,前幾次挨打受傷,她也該一并接收。
阿瑚瞅準了賀凜右手舊傷,打起來盡朝一個地方下死手。
暗處陳一町默默瞧着,拳頭越攥越緊,小姐囑咐了不許露面。
當時小姐傷及右手,張環趙靜在側,他三兄弟不便暴露,匆匆而去。
不想被蔺家衛纏上,又遭遇攝政王派出的殺手,幾次差點送命。
點星衛遍布八境,認符不認人,若非小姐當日暗贈領星符,他兄弟三人,黃土白骨,早已作古。
戎氏和遲氏不睦,舊怨瓜葛深重,又有星華山莊八境眼襄助,八境内唯獨烜照,點星衛藏匿艱難,數量甚少。
近幾日才找到途徑,面見小姐。
二丁遠赴羌盧,打探阿福安好。
阿福尚在人間,二丁高興地晚上睡不着,隔日天不亮就啟程。
不過有些奇怪,阿福怎麼會在羌盧二皇子栾怿府上。
三示往饅頭村,拜訪林家,詢問小姐的貓十二近況。
賀凜爹娘之事并未告知,十二無恙,爹娘一定周全。
陳一町潛伏小姐身邊,以備不時之需。
他天天瞧在眼裡,氣含心頭。
這位高傲刁蠻的阿瑚姑娘咄咄逼人,小姐處處忍讓。
蔺大人好生偏心,莫非隻因為阿瑚同君上仿佛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小姐自在陵北就處境堪憂,莫非小姐是替……
陳一町深想,驚覺真相,是啊,拉個傻子來都能瞧明白的事兒。
賀凜又怎麼肯白吃虧。
偏心眼兒的厚此薄彼慣着阿瑚,賀凜并不會同夢中一樣,因蔺笑白之故一味忍讓。
雖則試藥廢她半數底子,收拾阿瑚綽綽有餘。
賀凜垂着擡不起來的右手,左手拔劍,踩住阿瑚的左手刺了下去。
此間種種,一點一點讨回來。
陳一町不屑一笑,本事不濟還敢叫嚣,往日小姐寬容,真當自己高人一等了。若二弟三弟在,隻怕要拍手叫好。
小姐生得一副好說話的模樣,卻是個最有來有往的性子。
謹水村的孩子,張家兄妹那邊,一直留着人照應。
每回重見小姐,都要問上許多。
眼裡頭再淩厲,心地始終善良。
救護他兄弟三人爹娘,恩同再造。
便眼下吃虧一時難返,小姐日後自會跟那些沒心的人讨回雙倍。
二殿遲星卧床半年之久,小姐下得去狠手,當日杖責不白挨。
遲星久病,女帝與攝政王自然遷怒,小姐連夜睡到二殿下隔壁偏殿,說要将功折罪,照料弟弟。
常日倒也沒什麼勞累,明面的為難,“愛護親姐”的遲星二殿自然攔下,至于派的嬷嬷丫頭暗地裡使絆子,也全叫他處理了。
陳一町看不透,這黑心的二殿下沒少坑害親姐,叫她被責打,惡名傳得滿宮皆知,卻又護着不讓旁人欺負,到底存的什麼心。
若非潛伏在大殿下身邊,眼見遲星人前人後兩面,他也同其他人一樣,當二殿下真是好心孩子。
這孩子怕是不正常,平日裡備受關愛,怎麼就養成那樣。
蔺笑白趕來踩跪賀凜一條腿,拔了劍,說她兇殘不仁,阿瑚這麼小她竟然忍心下手。
賀凜尋思,遲瑚明明同她差不兩歲,就是所謂這麼小的阿瑚,害她右手舊疾複發,若不設防,要徹底廢了。
蔺笑白哪裡會聽,責她不尊師命,大逆不道,要紮穿賀凜的左手,打斷她的腿,給阿瑚賠禮道歉。
賀凜斜上一眼,皺眉微微搖頭阻止要沖出來的陳一町,跛着條腿拼了命跑出去。
出了破落北角的宮殿,蔺笑白到底不敢亂來。
如今她可是六哥試藥的關鍵工具,暗地裡便宜爹安插了眼線,盯她死活。
但正如夢中,天機神蔔閣指她生機太甚,有礙六哥将養,她在屋裡頭如何傷重,隻要不死,沒人管。
蔺笑白這偏心眼兒的老家夥不會就此罷休,禮不如今天就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