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的精明仿佛散了個幹淨，他抹了一把臉，看向老張：“我媳婦在婦産科住院，聞到了小龍蝦味，才知道是你家做的小龍蝦。你媳婦之前怎麼也去婦産科住院了？”

“啊？！”燒烤佬更驚訝了，“你堂客之前是去婦産科住院啊？”

老張“呵”了一聲：“我老婆就是被這丫頭氣壞了，考倒數第一，我老婆天天在家裡伺候她，她還考倒數第一，這次痛經特别厲害。”

張苗苗探頭過來想說點什麼，被他把頭按了回去：“要是把菜都串好了，就把桌子都擦一遍，别偷懶。”

“啊……爸爸！你是周扒皮嗎？！”張苗苗一邊委屈嚎着，一邊認命地洗了抹布去擦桌子。

她快七歲了，長得比同齡的男孩子要高些，剛好可以夠得着水龍頭的高度。

被他倆這麼一攪和，話題就被這麼打斷了。

老張似乎沒有心思繼續這個話題，轉到廚車後去撈小龍蝦，順便，遞了個塑料籃子給狐狸：“想吃什麼，自己去挑。你老婆剛做完手術，我給你調清淡一點。”

狐狸無聲地點頭，挑好要的菜後，又點了個涼拌面，轉身去了對面。

“老伢。”張苗苗湊過來，“你剛才為什麼要說謊騙人啊？”

她一本正經地教育老張：“老師說了，說謊不是好孩子！”

老張盤住張苗苗的頭，小聲地說：“你媽這胎不穩，能不能保住還不一定，所以不能和人說。老師有沒有教你不能亂說自己都不确定的事？”

看閨女被吓得捂住嘴，他笑着再盤了盤她的頭：“蝦好了，去坐着吃吧。”

“好耶！”小孩子的快樂很簡單，情緒跑得也快，但她看到面前的蝦時，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因為……

與蝦同時來的，還有牽着趙鑫的肖悠悠。

“怎麼？看到老師和同學不打招呼嗎？”老張盤着閨女的頭，笑着問她，那一隻完好的眼睛注意着女兒的每一個細微的表情變化。

他注意到了，閨女在看到肖悠悠時，沒有厭惡，但是有羞澀、尴尬，還有本能的想要逃避……

“不請老師和同學一起坐下來分享嗎？”老張又問，同時，提醒她，“你能來城裡讀書，多虧了肖老師一家，你不好好招待他們嗎？”

他這麼說，一點沒錯。

那天他進城，本能地順手救了趙鑫，因此，他才能從趙鑫的外公那裡得到學校的消息，也才能通過趙工知道七街，才能遇到老楊……

這中間的任何一環沒扣上，都不能實現現在這般模樣。

“肖老師，你們吃你們聊。還想吃什麼，你們說，我來做。”老張打着哈哈，轉回頭又進了那三平米的空間。

“張老弟。”熱衷于八卦的燒烤佬探頭過來，小聲地和老張搭腔，“肖老師家訪，你就這樣撇開？行不行啊？”

提到孩子老師家訪，燒烤佬心有餘悸般地抖落一地倒豎的汗毛。

他家的孩子，比張苗苗大兩歲，但不愛上學，一直到七歲才被硬塞進學校，所以，現在剛好也和張苗苗一個班。都在肖老師的班上。

對于張苗苗考倒數第一這件事，如果真有誰高興，那一定是他們父子了。

有張苗苗在，燒烤佬的兒子終于不是萬年第一，倒數的，開家長會的時候，他媳婦那腰杆子都挺直了！

不用面對家訪了，他高興，又暗戳戳地覺得有點對不住老張……

畢竟，因為這事兒，老張那柔弱不經風的媳婦都給氣進醫院了……

“嗐……我沒讀多少書，不懂這些。”老張悄悄給燒烤佬使了個眼色，滑頭地笑道，“我摻和了也沒用，不用讓她們好好聊聊。”

他小時候可皮了，一天天的，沒少和人打進泥裡，然後被老師找上門……

雖說他現在體格大……大到看起來有兩個肖老師那麼大……但他面對老師，還是有種刻在骨子裡的那種要避讓的尊重。

“說得好像你不管她讀書做作業一樣。”燒烤佬哼哼。

“我是不管啊……”老張附和着，沒有多說。

他要忙着攤子裡的事，哪裡顧得上孩子的學習？

他媳婦倒是帶着孩子呢，但王湘蘭自己也認不得幾個字，最多就是在需要簽名的時候，歪歪扭扭地寫上自己的大名，模樣看起來都像是小學生寫的，但隻這樣，都是老張仔細教了一小時，她對着天天練出來的結果。

他們兩個，似乎真的和已經普通了九年制義務教育的八零後九零後脫了節。

這事兒擺出來說，燒烤佬都不信。

“你要是不管……”燒烤佬似乎還想說什麼，斜對面傳來狐狸提高了音量話，“你懷娃娃了？！”

老張與燒烤佬不約而同地将視線投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