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其實知曉一些舊事,當年宋家人奔忙各地,宋世伯與李伯母意外身亡,送回京師無人理喪,裴照林以宋家婿替兩位披麻戴孝。
漣漣雖在天津衛遊曆,但她被困盤山一代,連着幾日未能回京,裴照林誤會漣漣玩心重,輕親緣,将她的地輿圖紙燒個幹淨,甚至輕視她的心之所向,漣漣自然與他撕破臉,退親,老死不相往來。
可如今的裴照林,就新州水患一事不難看出,他确實對漣漣青睐有加,也誠意讓她治理民生,他位高權重,若能帶漣漣入官場......
她腦海中天人交戰,身側“呲溜”一下竄過去一縷身影,急急喊道:
“裴衡!裴大人其實名喚裴衡!”
宋漣清瞧清那張稚氣的俊臉,她眼底的委屈斂了斂,猶疑道:“裴衡?”
此前她從未懷疑過裴思淼與裴照林是同一人,一則,這二人的脾性天差地别,裴照林這厮心氣極高,眼睛恨不得長在頭頂上;二則,她打心底,不信裴照林能在二十三歲爬到兵部侍郎的位置。
“我與裴大人是至交,最了解不過,他出自湖州府西湖裴氏,在族中排行九。”
孟鈞說,這位是堂兄心口的白月光、朱砂痣,那裴衡幹脆好人當到底。
他負手立在廊檐下,說得那叫一個坦蕩,全然沒意識到,此刻,他堂兄抱劍倚着牆角,那雙狹長的丹鳳眸淬了毒似的,死死盯着他,末了,隻得扶額苦笑。
徐諾啧啧稱奇,“郎君喚什麼?”
裴照林的好弟弟們,前有孟卧龍,後有裴鳳雛,“周豎!我名喚周豎。”
徐諾好笑道:“好一個周豎。”
她不欲解釋,裴照林若認下這層身份,東窗事發便徹底完了。
“孽緣啊!”宋漣清懊惱的嘀咕,裴照林在族中排行第七。
她輕咬着下唇,糾結道:“郎君可認得西湖裴氏裴照林?”
那邊,裴衡本衡顧着與徐諾插科打诨,沒聽清。
“是裴某的一位堂兄。”
郎君自廊角拐出,路過廊下二人,他溫潤的面容甚至沒有一絲心虛,“陸芸娘傷勢嚴重,還請徐娘子妙手回春,診金明日送到府上。”
徐諾聽得目瞪口呆,那句“沒皮沒臉”還未說出口,裴衡火速拽走她。
“漣清對裴某,很是好奇?”
八月的弦月日,新州已然入了秋,秋風淡卷,涼意帶着清冽的松木香襲來,惹得宋漣清瘦削的身形顫了顫,讪笑道:
“裴大人誤會了。”
她暗自思忖,他竟是裴照林的親戚,早察覺早斬斷情絲,“不瞞大人,我與令兄幼時有些仇怨,闊别已久,今日将你誤認成了他。”
小娘子迎着弦月清輝,眸子裡的淡漠疏離愈加濃郁。
裴照林心口隐隐泛着痛楚,不願死心,“堂兄幼時脾性耿直,多有得罪漣清,如今想必也知曉錯處,漣清不若......”
“若摯友無端折了大人的劍,大人當如何?”宋漣清面色冷然,斥道:“覆水難收!如今知曉錯處,他所言惡語、所做惡事便能一筆勾銷嗎?”
裴照林晦氣的很,宋漣清不免遷怒于他,後覺失言,福了一禮。
“大人多次救漣清于水火,漣清感激不盡,亦珍視與大人的這份友誼,但我與令兄,或許有生之年都無法冰釋前嫌。”
許是梳了雲鬓的緣故,小娘子連動怒的時候,绮麗的容色都透着許許溫婉,叫人心口愈加酸痛。
裴照林自嘲低笑一聲,“堂兄他,真是活該啊。”
不知是一吐為快,還是裴照林的親堂弟罵他,宋漣清的心緒暢快許多。
“立秋了,夜裡涼,裴某送漣清回去歇息吧。”
那張面容清俊如玉,眼波裡潋着溫柔,宋漣清并非不知曉他的情愫,如今卻是不敢再接受,“謝大人好意,不必了。”
裴照林怔在原地,直到那抹倩影徹底消失。
......
“孟弟不知,方才着實兇險,差一點,隻差一點,還好機智如你周兄......”
孟鈞房中,裴衡手舞足蹈的講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