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賬冊,涉案人員對應細緻賬目,連日期都清晰明了,尤為重要一點,馮質樸勾結朱遇沒跑了。
“小均,這案子後續交予你,替我向陛下知會一聲,自永甯回京,我定大禮緻歉。”
“大禮?”
他腳下生風,話音剛過,已然不見了身影。
敵人不會輕易倒戈,除非,這人想請他出面救人,漣漣離京多年,除了李侃,裴照林想不到第二個人。
宋漣清忐忑一整日,後半夜有些困意,後窗的摩挲聲卻吓得她緊攥簪子。
聲響消停,窗格前竟是紅羅裙娘子!
她撐開窗棂,“娘子快出來,外面這些人暫時醒不來,湘夫人叫我帶你出去。”
宋漣清沒有絲毫猶豫,先翻了窗,跟着她出府。
行至莊園外西側的紫竹林,紅羅裙娘子塞過來一塊腰牌,叮囑道:“娘子沿着這條山路,往底下第一間胭脂鋪子跑,店家叫陳參,你向他說明是湘夫人的指令,他自會護送你離開。”
宋漣清來不及思索湘夫人助她的緣由,雖感激,不免憂慮:“我若跑了,你們可會遭殃?”
“夫人自有法子,娘子無妄之災,快些逃吧。”
天色半明半晦,宋漣清隐約能瞧清腰牌上的一個湘字,底側刻有一行小字,看不真切。
摸上去,像是東緝事廠?!
她心尖頓然發怵,收好腰牌旋即奔逃。
祖母在工部為官時,出了名的清正愛民,便是她,提及東緝事廠亦忌憚三分。
所以,此東廠可是彼東廠?
宋漣清滿腹疑惑,直至見着那胭脂鋪店家陳參。
他頗為不耐,“擾人清夢,娘子瞧瞧幾更天?”
那刻意壓着的公鴨嗓一響,宋漣清幾乎瞬間确信,這分明是閹人,而湘夫人就是朝廷東廠的人!
她扯開糊了眼眸的青絲,小心翼翼遞去腰牌,“郎君莫誤會,小女隻是想離開潇湘。”
陳參接過腰牌,白面愈加霜白,粗魯地拽她進門,“這腰牌的主人如今在何處?!”
他沒輕沒重,宋漣清“嘶”了一聲,也不敢發作,試探道:“大人可是廠中人?”
若是,那便好辦了。
見她不肯說,陳參亦沒好脾氣,“你想死?不該問的别問。”
他系上玄色披風,“愣着做甚,離開潇湘,走啊!”
宋漣清跟在他身後,神情有些迷離,他便不問了?
看來,湘夫人暫時與陳參斷了聯系。
待上了馬車,宋漣清決然再抛出一隻炸藥消息: “陳大人可知曉朱遇在謀反?”
良久沒有回應,她的雙手來回絞着,很快沁出了薄汗。
若這陳參心不在朝廷,宋漣清亦做好了赴死的準備。
馬車陡然停下,宋漣清毫無預兆地撞上車廂,痛感如蟻啃噬,她的怒火在此刻炸開了,“你若想殺我,為何不直接來個痛快?”
陳參客氣許多,“我絕無此意,阿湘是我們的上線,三年前失聯,娘子還知曉多少?”
宋漣清漸消愠怒,暗道果然,細想恐怖如斯,逆賊愛上朝廷鷹隼,連孩子都有了,情愛話本怕是不敢這般寫。
她酌情道:“湘大人情況有些棘手......”
沉吟片刻,她思忖道:“我有一計,成則我等護國有功加官進爵,敗則一道隕落潇湘,陳大人可願一試?”
護國功勞莫大,廠中人過夠了低人一等的日子,誰人不想嘗嘗權勢滋味?
陳參心弦觸動,不妨聽聽,“何計?”
宋漣清撩開車簾,瞧見天邊佛曉微白,時辰不早了。
她清亮的星眸裡愈發透出決絕,“朱遇想要大邺地輿圖,我有些地輿才學,便借此拖住他,你們且去聯絡兵部侍郎裴思淼裴大人,他如今在新州府查案,告知緣由,他必定調兵支援,至于湘大人......”
“不成問題。”陛下曾言,定國第一劍,當屬兵部侍郎裴三水,他自然可信。
陳參心明如鏡,“阿湘可是反了?”
宋漣清下了馬車,給他一顆定心丸:“她肯放我出來,瞧着不像策反,許是在迷茫罷了。”
“何事迷茫?”
陳參實在好奇阿湘境況,偏生這小娘子就是不肯告訴他。
實際,宋漣清并非不肯,隻是當務之急拿下逆賊朱遇,而非情事惶恐紊亂軍心。
兩人約定隔兩日卯時傳信,宋漣清匆匆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