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在某種方面很恐怖啊,親愛的日記。
我們在無聲中推進着任務,狐之助連接政府權限導出本丸地圖,我們循着小路經過一座座建築,特殊的狀态讓我們行走時如虛無之影,行走各處如入無人之境。
穿透界限進入懸挂着注連繩的鍛刀室,刀匠式神行禮後帶我們參觀了室内布置,備用的玉鋼整齊地在地面堆積,“因為已擁有了大多數刀劍,審神者大人現在已經很少鍛刀了。”
我點了點頭。适可而止,很明智的選擇。狐之助忠實地作為助手做着記錄。
在離開前,刀匠遲疑着問出了一個問題。啊,親愛的日記,原來不同本丸的同一造物之間也會有隐約的感應?
“容我冒昧,您也是一位審神者吧,我感受到了您和其他兩位的靈力契約。可是,”他真誠而疑惑,“為何我感受不到您與我們式神之間的一絲聯系呢?您似乎,從未鍛造過刀劍。”
“……”不是很想在刀劍面前談到這個問題。
我稍稍偏過頭去,一片不知名的花瓣風中零落着,穿透我們此刻虛幻的形體,“……也許答案就在你的話中呢。”
沒有本丸這群刀劍,我甚至不會成為審神者,正因為是這群刀劍的審神者,我才不會輕易鍛刀。
任務在平靜中進行得飛快,本身也不是多有難度的事情,到最後一步時,本丸的太陽也隻偏移了狹窄的角度。這座本丸的審神者暫時離開回歸了她自己的時代,本丸的一切在委托的近侍手上倒也運轉良好,出陣維持在相對平衡的次數,倉庫物資出入基本維持穩定,我翻到資料的最後一頁,這位能人的名字是……三日月宗近?
“……”
“怎麼了,主人?”安定問我。
“沒事。”親愛的日記,我隻是有點感歎——刀劍付喪神在不同本丸裡微妙的差異,哪怕是同一振刀劍,同振之間也有渺小卻不容忽視的不同。至少從資料上看,我本丸裡那一位三日月宗近,要比這位更随性和自我。本丸裡那一位,多數是一個人站在風裡看風景,一個人半閉着眼睛傾聽鈴聲,一個人似笑非笑地處在那種舒适自得的狀态,似乎天然擁有孤寂清冷的底色。
最後還需要檢測一遍天守閣的中樞,踏入天守閣頂層的禁入區域時,這座本丸的近侍三日月居然已經等候在前了。我恍惚了一瞬,确定政府的屏蔽作用并未失效,三日月已經若有所感地開口了,他背對着我,身形不動,新月般清麗的面龐卻半轉了過來,笑意在眼波中流轉,“是已經到了嗎,政府的監察者閣下?”
半開的窗子放進一縷微風,金色的流蘇在風中揚起一段輕微的弧度。太刀的眼中,一輪新月冉冉升起。
我注視着他,心中升起一絲詫異與期待,刀劍付喪神與人類的界限飄忽不定,大多時候他們幾乎就是有血有肉的人類,可以輕易迷惑人心,有時就像此刻,即使以人類的形體存在着,屬于非人之物的、刀劍的蜂鳴聲恍惚就在耳邊響起……界限清晰到了突兀的地步。
“哈哈哈……,不如喝杯茶休整一番再離開如何?”太刀看不到,手指輕輕動作,竟朝着虛無的方向推出了茶盞。
“……”
我不語,面具無聲地摘了下來,陌生的空氣一瞬間将身體穿透,身體感到一陣輕快與寒涼,這才是真正踏入了這個本丸。狐之助驚訝地跳了下來,在我們之間的地闆上來回踱步。
“啊這個這個,監督者大人……”
肅靜。我用眼神讓狐之助噤聲了。安定俯身将小狐狸抱了起來。
太刀依舊不改言笑晏晏的姿态,寬大的袖擺垂地,端正而昳麗。我于是也順從了内心,懷着一絲探究的心情走上了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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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鶴丸擺脫追捕,施施然散步到了附近,壓抑着那點惡作劇成功的竊喜,從容推開天守閣最頂端的大門時,審神者已經準備離開了。鶴丸原以為自己将看到的仍是隻有細微波動的空氣,審神者卻已經取下了屏蔽器,高挑的雪白身影在中樞前站立着,紅藍兩抹身影侍立在側,三日月宗近背對着他,一隻手擡起來,不太智慧地揮着,“要再見了嗎,祝您萬事順利喲。”
三日月宗近轉身看了過來,神色自若,“是鶴啊,你也過來了。也是有感覺才過來的嗎?”
“嗯,同源的契約存在。”之前的政府監察并沒有帶給他們類似的察覺,這位身上給他們莫名的親近感,應該是審神者與刀劍付喪神之間的契約存在。這也是第一次,有同為審神者的政府人員到來,刀劍因此更能察覺契約存在的不同。
鶴丸收回了看向審神者的視線,頓了頓,關上門,大咧咧地走上前去,覺得自己是不是要說點什麼比較好,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原本的話就這樣卡在了喉嚨裡,審神者就在這時朝他偏過頭來,一雙仿佛淬了冰雪的眼睛望了過來。鶴丸心中微動,張了張口,耀眼的雪白光束不合時宜地從審神者與中樞之間亮起,堵住了他未出口的聲音。
那光輝如此璀璨,光輝照耀下審神者的睫毛似乎都失去了顔色,輕緩的風浪無聲地從他們腳下蕩起,波動逐漸劇烈,形成無色狂放的龍卷,飓風從天守閣擴散,逐漸席卷整個本丸,本丸因主人離開多日導緻的稍許滞澀被清掃一空,留下的是幹淨到極緻的靈力和空氣。
即使距離很遠,他們還是聽到了其他刀劍驚訝的呼聲,或大或小的動靜正向着天守閣接近。
“……政府……結束……”衣袖在飓風裡獵獵翻飛,審神者的聲音還是斷續着穿過風聲傳到耳邊,審神者的眼睫略微低垂着,發帶不知何時被飓風吹落,落到了審神者手裡。審神者似乎不打算繼續說話,時空流轉的力量讓她與本丸的界限愈發清晰,身影如墨入水般即将消失,鶴丸忍不住邁出了一步。
“什麼時候能回來,”雪白的太刀忍不住探究,“我們的主人,什麼時候能從異世回來?”
“鶴丸……”三日月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這是政府才有的權限。”要求政府為自己私自查閱,這樣着實冒犯了。
審神者似乎并未聽到,沒有遲疑地繼續動作,傳送徹底啟動,政府的銀光冷冽而耀目,透過光束,幾乎叫人窺見另一端屬于政府的宏偉震撼的世界。
鶴丸目不轉睛地看着,傳送的靈力光陣倒映入瞳孔,“……真是,相當自我的一位啊,不過……”
——本來也沒有回答的理由吧。鶴丸明白自己已聽不到答案,暗自搖頭後目送審神者離開,身影徹底消失前,簡短而清冽的聲音卻傳入了耳朵——
“期待不遠的将來吧。”
雪白的太刀正閑适地撐着手臂,一時怔住了。身後門被撞開,刀劍們吵鬧着蜂擁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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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完政府的事,我準備按計劃叫上阿葉離開,可是,親愛的日記,禮宮要,這個人居然也要跟着。他曾與刀劍鬧過不愉快,精通的也不是符文咒術,用的常是暴力輸出的手段,他跟着去,還不如去做任務,或者把我和阿葉的公文都接過去算了。
“呵……你想得美。”他悠閑地抱着手臂斜靠在我的辦公室門口,任我怎麼明示暗示都不讓路。
旭野遠遠地走過來,看到門口情況後又閃電般閃回去了。
“……”
親愛的日記,為什麼,為什麼我周圍的人都這麼跳脫呢。
沒辦法,親愛的日記,給刀劍們安排了事情将他們支開,我帶着阿葉和禮宮要回到本丸,開始了我們的探索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