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國邊境某河畔
顧禦諸坐于一棵枯木上撐着臉,望着遠空南行的雁群似乎在思考什麼。秋高送爽,落木簌簌而下,隻聞她輕歎道:“王先生沒了我和小聶要怎麼辦呢……”
衛莊聞言不爽道:“你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我說你師傅沒了小聶别死了的好。”顧禦諸疑惑答道。
“你又如何?”
“我陪他玩啊。噢——你是不是嫌自己沒用?嗐。”她假裝同情地說道。
“遊手好閑、走雞鬥狗,說的不就是你嗎?”衛莊冷笑一聲說。
“怎麼會呢?吹箫啦彈琴啦擊築啦,還能品茗對弈,怎麼能說是走雞鬥狗呢?”顧禦諸假裝純真地說。
衛莊冷哼:“哦,雲堯小姐這等雅客,可當屬天下厚顔無恥第一人。”
“哎呀,衛大公子謬贊了。我是厚顔,不過說起無恥,在您面前可是贻笑方家了。”
……這兩人之間的空氣沉得讓人擡不起頭。
“小莊,顧姑娘,一隻野兔如何?”蓋聶打獵回來了。他提着兔耳從遠處走來,還沒等兩人回話就搭起了火架。夜荼不便暴露,顧禦諸便讓衛莊的劍出鞘處理獵物。顧禦諸雖是吃白飯的,但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而她看見眼前這個真正的閑人不免也生出些優越感。
不過究竟是優越感還是在替蓋聶辛苦,她也分不清。
“衛莊,”顧禦諸突然叫起衛莊的大名讓他有些不适應,但他也隻是稍稍擡眸,并沒有答應她。
“你來搭架子。”
“我拒絕。”衛莊無感情地說。
“拒絕?拒絕就把你綁在樹上引一百隻鳥在你頭上投糞。”她忽然把殺氣盡數收起,這時衛莊才了解到這女人要玩真的,這麼做是為了不讓衛莊察覺到動手的前兆。不過她隻是想看看衛莊的反應,對于他幹不幹活其實是無所謂,她倒是享受這種用勞動得來的優越感。
“你瘋了?”衛莊說。
話說到此,也不好意思淡然了。衛莊這人本就吃軟不吃硬,心情不好還軟硬都不吃。顧禦諸見他不曾動搖便無奈搖搖頭,換了個語氣:“夏侯央在邯鄲做任務,如果中途離開,到時我們還要改車易轍。若這些雜事都讓小聶去辦未免太浪費時間,我們現在最要追求的應當是效率。小莊,你明白嗎?”
衛莊雖桀骜,但并不是不明理。他也想到如果讓夏侯央成功回去複命,不提鬼谷,對他自己絕對百害無利。
顧禦諸見他有所動搖,便補充說:“小莊,拜托你了。”
可兩人扭頭一看,蓋聶早已烤好一隻野兔等着兩人吵完後吃飯。
顧禦諸尴尬地撓了撓下巴,苦笑說:“小莊,下次……”
“不用你來教我。”
……小孩就是好哄。顧禦諸想。
三人食畢啟程,傍晚行至邯鄲。思索住處之時忽聞不遠處傳來擊築聲。衛莊不愛聽這個,但這兩人兩眼放光:一個聞見酒味了、一個愛聽築。
顧禦諸看衛莊興緻缺缺,蓋聶卻是一副向往,就直接拉起蓋聶的手腕跑路了,隻把衛莊一人丢下:“小莊——交給你了!”
“姑娘,小莊他……”蓋聶邊被禦諸在人群裡拖拽邊問。
“小莊很可靠的!”她敷衍道,帶着蓋聶來到一家酒家前。
隻見那人身長六尺,體格健碩,似乎是個遊俠。中長發被高高紮起,蓬松的發質讓他從後面看着像個海膽……不過他穿着質樸卻井井有條。
“陟彼崔嵬,我馬虺隤!”他唱道。
顧禦諸善飲嗜飲,除那夜,蓋聶從沒見她醉過。她來了興緻,便上前拿起酒碗一飲而盡,她抽出蓋聶的劍,擅自舞了起來。唱道:“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
俠客開懷大笑道:“美酒配美人,好!”他一拍桌酒壇被震起,他趁空勾住酒壇,又給兩人滿上。
擊築聲逍遙自在,讓蓋聶有些心馳神往,再看一旁舞劍的禦諸,劍姿飒爽不失風度,别樣的美好。兩人一拍即合,一時築歌并起引來行人側目,駐足圍觀者漸增,而兩人仍旁若無人,盡情歌舞。
“我仆痡矣,雲何樂矣!”顧禦諸改唱道。
“好個樂字!”曲終引來衆人喝彩,俠客停築立身,向顧禦諸抱拳道:“姑娘乃是性情中人!今日與你共作一曲也不虛此行啊!哈哈哈哈哈哈——噢——在下荊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