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宮
自皇後病逝之後,妃嫔們再不必早起去鳳章宮。如今的後宮雖是玉貴妃掌權,惠妃、娴妃協助,但玉貴妃畢竟未居後位,妃嫔們無需日日向她請安。
因此,像今日這樣,後宮齊聚一堂的場面極為少見。
若是往日,妃嫔們定要打扮得花枝招展,生怕被搶了風頭。可今日不同,聽聞周才人要狀告南修儀。
這消息一出,誰還有心思梳妝打扮,都是早早得就來了昭和宮,生怕錯聽一句。
誰不知道南修儀是後宮裡的一朵解語花,深得帝王寵愛。周才人雖是升了位份,但論寵愛是如何也比不上南修儀的。
也不知,她拿了南修儀什麼把柄。
坐在下首的妃嫔們看似在品茶,實則眼神你來我往,時不時落在了周才人身上。不過周才人臉色尋常,倒是看不出什麼。
惠妃坐在玉貴妃左下,自是将這一切收于眼底。
她可沒忘記周才人借着小産誣陷她的事情,今日周才人膽敢攀咬南修儀,定是得了娴妃的指示。
但南姝此人心思深沉,難以拉攏。今日無論誰赢,總歸于自己是有利的。
惠妃唇角勾起,拂去茶湯中的濃沫,悠悠品了一口。
阿筝抖抖毛,大搖大擺地窩在玉貴妃身邊的軟墊上看着這一切,圓潤的身體如同小毛球一般,可愛極了,惹得玉貴妃眼含笑意,忍不住曲指摸她,倒是驅散了心裡的煩悶。
惠妃的右側是芳才人,芳才人身形嬌小,碧色的衣袍更是襯得她楚楚可憐。聽聞她和南修儀同一波進宮的,隻是至今都沒有懷上龍嗣。
宋昭儀坐在惠妃對面,眼眸沉靜如水,仿佛對此事并不在意般,她的右側則是孫美人、李才人等人,連崔禦女都遠遠得站在後面。
阿筝啄了一口玉貴妃喂過來的松子,心裡很是滿意。
看來娴妃通知得還挺到位,想來她也知這等場面,若是隻有一兩人圍觀會少多少樂趣。
見盤中的鳥食沒了,綠蠟又換了一盤新的。娘娘雖是含笑逗弄着瓦雀,默然任下首的妃嫔們耳語。可她知曉,娘娘早已不耐了。
從元辰宴開始,到準備冬獵,再然後是端妃娘娘忽然中了毒,這些事令貴妃娘娘忙得不可開交。
更不用說,再過些時日便是新歲,娘娘還得操勞新歲慶祝的事情。
今日早間,娘娘好不容易得了空,本想貪個難得的甯靜,沒曾想周才人很早便過了來,一臉為難地提到了南修儀當年之事。
娘娘聽完隻能派人去請南修儀。
綠蠟偷偷瞟了眼吃得圓滾滾的瓦雀,心道:若你真的靈驗,可得保佑娘娘免受煩擾,否則以後再也不喂你了。
“南修儀到。”
随着宮人的通報聲傳來,衆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進來的南姝身上。
南姝今日穿得素淨,一身妃色的緞窄褙襖,頭上隻戴了根通透的蘭花玉簪,她的面容猶為沉靜,眼波更無一絲漣漪。
也不知她是笃定自己今日定會平安,還是一無所知。
“嫔妾見過貴妃娘娘,惠妃娘娘,還有各位姐姐。”
語調清雅婉轉,柔得像是要淌進人心裡,無怪乎聖上喜歡。
“南修儀免禮。”玉貴妃淡道,“今日難得後宮齊聚,本該好好招待一番,隻是周才人前些日子遇到一胡言的宮人,這才有些疑問許是要南修儀解答了。”
南姝眼眸微微睜大,詫異地看了一眼周才人:“貴妃娘娘客氣,既周才人鬧到了娘娘這裡,嫔妾自是不敢忽視。”
周才人聽後輕歎一聲,歉意地對着南姝行禮:“南修儀莫要誤會,隻怪那宮人說得唬人,嫔妾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這才請了貴妃娘娘定奪。”
“既已到此,南修儀便坐下聽聽吧。”惠妃眼皮一擡,瞟了眼南姝身後的宮女,“也算是做個澄清,以免日後被有心人利用了去。”
南姝恭順地福身,坐在了宋昭儀身旁。
周才人繼續開口:“說來也是巧了,嫔妾前些天丢了件東西,懷疑是混在了衣服裡,便讓瑩兒去浣衣局看看。”
“哪知瑩兒取衣物的時候聽到了件事。”周才人瞥了一眼鎮定的南姝道,“有位姓萬的婆子醉了酒,說了些渾話。”
“瑩兒看了本想去訓斥一番,可沒等走近卻聽到了那婆子提到了南修儀。”
說到這裡,周才人停頓了片刻,擡眸看了一眼南姝。
妃嫔們聽得認真,見周才人停了嘴,有急性子地忍不住催促道:“提了南修儀何事,怎麼不說了?”
周才人面色為難,咬唇道:“非是嫔妾拿喬,萬婆子說得過分。嫔妾也怕直說會引起南修儀不喜。”
有人聽了這話偷偷去看南姝,隻見南姝理了理裙擺,溫柔一笑:“周才人既已找了貴妃娘娘做主,我自是配合的。”
“南修儀這樣說,我便放了心。”周才人面上松了口氣,親昵地對着南姝笑笑接着道,“萬婆子說自己見南修儀屋裡有些值錢的銀葉子,一時起了貪念拿了兩片。”
話到這裡,都還好,衆人也不覺有什麼,宮人貪财也是常見。
哪知周才人話鋒一轉,下一刻便道:“萬婆子是慣犯了,兩片銀葉子不足以填她的胃口,當她想再繼續拿點時卻看到令她詫異的一幕。”
“有宮女拿着南修儀的衣物要去洗,其中有一塊緞面月事帶不小心漏了出來,宮女連忙塞了進去,又鬼祟地偏頭四處看了看,面上極為緊張。”
趙修容捂着嘴,呢喃道:“這麼說是宮女偷用了主子之物?”
雖她是小聲,但衆人皆是豎着耳朵,自是聽到了。宮女們用的月事帶不過是包着香灰的粗麻布,貴人們才用上好的細軟棉布,布條裡塞些棉花。
阿筝悠閑地看着堂下的議論聲,因是看戲,不少人的眼神投向了南姝。
周才人還是做出了解釋:“當時我也有此疑問,便命人抓了萬婆子,威吓之下才問出,那洗月事帶的宮女正是南修儀的貼身宮人桃杏。”
周才人順勢看向桃杏:“桃杏,你可記得?”
桃杏身形一滞,忙從南姝身後走出來,跪在殿中:“娘娘的貼身衣物确是由奴婢清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