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天牢中沒有一絲光亮,牢門之後是許多黑影,黑影們默不作聲,或躺或蹲坐,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麻木。地面上的陳年髒污凝成了厚厚一層,處處皆是腐爛的氣味。
老鼠們是天牢中唯一活潑的存在,它們歡快地享受着盛宴。
嘎吱……嘎吱……
緩緩響徹在空寂的天牢中。
毛太醫一動不動地坐在髒草堆上。
牢房外傳來一道人聲。不多時,牢門打開,有一人進了來,這動靜吓得一旁的老鼠飛奔竄走。
毛太醫并未擡頭。
搭在膝蓋上的手指卻微微顫了一下,訴說着主人心中的不平靜。
來人似乎也不需要他說話,隻放下了手中的承盤。承盤中間放着一小巧的瓶子。瓶身玉質清透,與這天牢格格不入。
不,或許它也是常客。
毛太醫自嘲一笑,欲伸手去拿那玉瓶。本以為早就做好了準備,臨近時才發現,他不想死。
來人并不開口催促,隻靜靜地站在暗處,漠然盯着他。
毛太醫閉了閉眼,一刻鐘後,他終是端起玉瓶。
頃刻間,牢房裡傳來玉碎聲。這一聲玉碎似是将他帶回了幼年。
記憶裡,那張容顔依稀嬌豔,耳邊也傳來了熟悉的一聲。
鴻桢哥哥。
他幼年不善言辭,總是被同窗欺負。富家學子們甚至會惡意将他的書箱扔到臭水溝裡,再在一邊嬉笑着看他撿起來。
當時杯盞碎裂也是這般的聲響,清脆卻孤零。
那會兒會有一個打抱不平的小姑娘,幫他聲讨那些作惡之人。可如今,他再也見不到了。
毛太醫眼神逐漸發散,腦中的畫面忽而又轉向了被囚禁在太醫院那一夜。
有人将他母親的簪子送了過來,其中意味不可明喻。
他别無選擇。
見毛太醫倒下,來人終于動了動,伸手探了探他的頸脖。又等了一刻鐘後,來人才收起玉瓶殘渣,打開牢門離去。
牢房中又恢複了安靜,老鼠們大膽了些,似是對地上的龐然大物很是好奇,逐漸聚了上去。
……
雲光殿的三人正大眼瞪着小眼。
小陶子有些不明所以。公主喚他過來又遲遲不言語,面上還是一副難以捉摸的模樣。
連小秋也是,避開了自己問詢的視線。
無言的沉默令小陶子慌亂一瞬,莫不是他做的那些被公主發現了?小陶子一顆心撲通跳,雙腿一屈立刻跪下。
“可是奴婢做錯了事?小陶子愚鈍,任憑公主懲罰。”
阿筝搖搖頭,面上仍作一副低落的神情。
小陶子心如死灰。
他已确定公主定是知道不祿院那件事了。他不敬死者,即便是常人也難以接受,更何況公主如朝陽。
朝陽又怎能忍受他這樣的污穢近身。
思及此處,小陶子神情蒼白許多,暗淡的小眼睛裡滲出些淚花。
得了這麼久的安生日子,已算是幸運至極了。
小陶子苦笑一聲,艱難地開口:“奴婢辜負了……”
沒等他說完話,一堆人匆匆進了屋内,整齊有序地開始擺放鍋子、食材等各種吃食,将整個桌案擺得滿滿的。
直到被拉着入了座,小陶子仍是愣愣的。
阿筝笑着看了一眼衆人:“今日不論主仆,隻為小陶子慶生。也無人會過來打擾,大家放心用膳。”
說着便擡眼看了眼小秋,小秋會意起身,給每人都發了一個錦囊。
千爾捧着錦囊,立刻捏了捏,感覺其中應是裝了個硬東西。她禁不住好奇率先問道:“這是何物?”
小秋笑着看她:“你打開便知曉了。”
急性子的千爾登時拉開了錦囊,然後從中倒出來一粒閃閃發光的金豆子。
“老天爺!是金子!”
其他人看了大驚,也紛紛打開了錦囊,驚呼聲接連不斷地響起。
小秋正色道:“公主說了,今日雖是小陶子生辰,但大家的辛苦,公主日日看在眼中。日後雲光殿不論何人生辰,每人皆能獲得獎賞。”
“壽星會比旁人多兩顆。日後若是因事誤了誰的生辰,後面也會補上。”
此話一出,千依她們頓時睜圓了眼睛,呆愣好半天才想起來應起身行禮。
若不是公主提前與他們說過,今日無論如何,她們也不會就這樣和公主一同坐下。
本還羨慕小陶子、小秋得了公主的信任,可她們竟也得了賞賜,且還是日後常有。
千依心中頓時湧起一股酸澀,她也算是宮中的老人了,卻從未見過公主這樣的主子。
說來公主記得宮人生辰這事,本就令人驚異,為此特意用心準備更是令人心中酸澀。
順其捏着手裡的金豆子,愈發沉默。這段時日,他知曉小陶子盯着自己,因此,他自是不會與那人聯系。
可公主明明已知他的背叛,為何還要一視同仁。
旁邊的順福和順然也是默默對視,他們嘴笨,感謝的話到了嗓子眼兒又咽了回去,生怕冒犯了公主。
将衆人的反應收于眼下,阿筝拉長了話語:“這些不過是彩頭,日後定會有更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