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我也有一句叮囑的話。若是有人遇到難以抗衡之事,大可直言。行事之前,為自己再三思慮。”
說完這些,阿筝笑着舉起了杯:“雖是高興事,小酌即可。也莫要過量傷了身。”
千爾聽不懂,但這并不妨礙她高興。被分來雲光殿是她至今以來最幸運的事。
她嗚嗚兩聲,抹了把眼淚:“奴……奴婢定會好好伺候公主!公主若有吩咐,便是上刀山下火海,奴婢也不推脫。”
其他人聽了紛紛附和。
隻有小陶子一直垂着頭,看不清神色。
“我無需你們拿性命作保。”阿筝彎了彎眼睛,“反而希望你們能保護好自己,隻有活着才會有機會。”
這話在衆人心中激起了多大的波瀾,難以言明。他們隻知,公主似乎與别人不同。
連她說出的話,也格外特别。明明是熟悉的字,組在一起卻尤其陌生,叫他們神思恍惚。
小秋笑道:“鍋子已經煮好了,可莫要浪費了公主的心意。”
衆人這才收拾好情緒,于歡喜茫然中用了這一頓特别的膳。席間在小秋的刻意引導下,衆人都打開了話匣子,彼此之間關系拉近許多。
阿筝并未多做停留,不多時便宣稱醉酒離去。走了一段路後,她忽地停住:“怎麼不出聲?”
身後之人這才沉默着上前,他嗫嚅半天終于擡起了頭,紅腫的眼睛被擠壓得更小了些,端是一副喪氣可憐的模樣。
阿筝輕歎一聲。
自小丁子死後,小陶子便變了許多,那個時時挂着笑容的他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謹慎圓滑的他。
從前的小土狗似是忽然間就變了樣。生死之事,阿筝無法逆轉,隻能借此機會寬慰幾分。
小陶子雙手握得極緊,心中天人交戰。阿筝耐心等着,也不催促。半晌後,他像是終于做好了準備,艱難開口:“奴婢有一事瞞着公主,奴婢曾對……”
尾音拖了許久,卻依然不成完整的話。他的嗓子似是被泥土糊住了,又或者,那不是泥土,而是他的卑劣心。
他知曉,這一坦白,他便再無退路。若公主因此厭惡他,他也不能狡辯半分。可公主接下來的話卻令他白了臉色。
“我知你要說什麼。”
阿筝确實是知道的,因為她親眼看到了。
“日後莫要髒了自己的手。”
眼見着對方因她這話茫然,阿筝眼眸愈發溫柔,定定地看着小陶子:“他不值你如此。”
說完,她便離開了。
院内獨留小陶子一人在原地呆愣許久,良久後,他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感受,痛哭出聲。
回了寝宮的阿筝倚在軟塌上,百無聊賴地掰着手指。
南姝雖是被處置了,但性命尚在。
憑她的聰慧,日後複寵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她生了個皇子,雖自己從中作梗,令皇帝疑心霍元修的血脈,但此舉也不能完全保證霍元修會因此被厭棄。
隻看端妃會不會手下留情了。
說起來,她倒是可以去長定宮摘取果實了。
不過還有一事有些棘手,霍元恪要的到底是何物。那日在宮正司時,他隻說拿東西來換,卻并未言明他要什麼。
阿筝生氣地扔了枕頭。
這厮于她來說是個十足的麻煩。
微雨的遺物還在她這裡放着,她本想收着這個,拉攏江谯後,交由他揭發吳蒙的陰私之事。
再順勢将宋言青一案牽扯進去,一起審判。
難不成,他要的就是此物?
他既救了微雨的兄長得知有此物存在不難。可梅硯說過,除了她自己,無人知曉微雨将此物交給了她。太子殿下當真了得。
是與不是,她還得尋個機會找霍元恪探探口風。
索性今日得了空,正好去探探秋水軒。
她記得順其提到過,方管事往秋水軒跑得勤快。巧了,她也有所圖。
……
秋水軒住的多是品級低下的女子,例如禦女、采女之類。這些人家世尋常,既無雄厚的家族支撐,也無傾城的美貌。
日複一日地困在這個小小的宮殿裡,等待着衰老、消亡。
楊采女便是其中一人。
她知曉自己的相貌充其量隻算個清秀,也無甚才華學識,出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除了依附高位,她沒有其他選擇。
秋水軒裡相貌最出衆的便屬崔禦女。楊采女本想與她打好關系,日後也好一同伺候帝王。
可這崔禦女竟是個木讷的,也不知利用美貌争寵,自己怎麼勸也勸不動。真是個傻子,倒不如将這副身子給了自己。
想到這裡,楊采女憤然冷笑。
崔禦女最近和浣衣局的方管事走得這般近,也不知是何原因。她們這種品級,怎會由管事的親自來送洗好的衣物。
瞧着剛剛方管事出門時的高興樣子,兩人定是有何不可告人的事,莫不是崔禦女想通了打算争寵了?
若是如此,自己可不能叫她抛下。
阿筝飛過來時,正巧看到楊采女在崔禦女的窗前偷窺,屁股翹得高高,恨不得鑽進房裡看。
來的路上,她還看到了方管事。對方雖是極力控制着表情,但嘴角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
莫不是崔禦女允了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