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與劉赢見面次數不多,卻是對她粗簡的穿衣風格印象深刻,乍一看她粉杉襦裙,金钗玉面,連眼角都勾上這偏僻小城不常見的紅妝,他竟有那麼一瞬不好認。
一旁書桓都吓傻了,張大嘴巴不敢置信。
劉赢不習慣地撓了撓緊繃地鬓角,面上倒是從容,“聽說你去醫館問診買藥被拒了?”
韓慎掩掉驚訝,似乎不好意思訴說自己的窘境,低聲道:“原是聽劉姑娘提起王大夫,不想辜負你一番美意…勞煩姑娘挂心了,韓某都是些老毛病,忍忍便會過去,倒是姑娘你……”
面白唇虛,身體僵硬,額上還帶着微微細汗,他明顯是在極力忍耐着病痛。劉赢聽他提起自己的事并未有太大情緒波動,隻微微皺眉,似更關心他的情況。
“真不知你是誠還是傻,城内本沒幾個人知道你,你隻管與武館撇開關系便是,如今你這麼主動一一坦白,簡直自找麻煩。”
韓慎面露羞赧,“韓某隻想着自己平日出行不便,能尋得大夫願意上門最好……”
“但沒料到這些懸壺濟世的大夫都避你如蛇蠍。”劉赢接下後話,抹了粉的白面滿是無奈,“賀章縣窮鄉僻壤,百姓多粗莽淳樸,為數不多的讀書人肯留下繼業已是本地福澤,有時難免膽小些…說到底是讓他們誤會武館幹了畜牲事,不怪他們這般态度,此事怨我。”
韓慎沒想到她會把過錯歸于自己,正要反駁,卻聽她繼續道:“你放心,父親既承諾武館會好好照顧你,自不會叫你求醫無門,隻是如今弟子們全被狗官關押起來,隻能委屈你聽我安排。”
她似是早就想好辦法,擡眼環視了雅間一周,又将目光放在飯菜上,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好在公子出身富貴,安排起來不算難事,你們既然出了武館,在事情落定之前,還是不要回去住了。”
她叫他們不要回去住的語氣可不是商量。
韓慎疑惑道:“姑娘的意思是?”
“那位大夫家就在附近,你往返武館也不方便,回去住反而怕是會惹麻煩,哦,你若放心,我可以替你跑一趟回武館拿銀子,正好我也有事需要回去一趟。”
她今日這般冒險現身,隻是為了安排他安心養病?
韓慎靜默片刻,提醒道:“武館外到處是官兵,姑娘還是不要冒險的好,若是擔心小恒,可讓書桓去送信。”
書桓忙不疊地點頭,“小人随時聽候差遣。”
劉赢立馬搖頭,“還是别了,接下來你們隻管自稱是外地來尋醫治病的,莫要再靠近武館了,福樂街同樂客棧是個好去處,你們便去那暫住吧。”
劉赢不給對方拒絕的機會,一本正經地問,“你的銀子放在哪,我晚上給你送去。”
韓慎眨了眨眼,沒什麼猶豫就說出自己全部盤纏所在,“床頭的木匣子。”
劉赢燦然一笑,端起桌上看起來最便宜也最小的羹碗朝他舉了舉,“這個就當是跑腿費吧…喔,味道真不錯,這是什麼菜?”
“蛇羹。”
“咳咳。”劉赢長這麼大還沒吃過蛇,想起那玩意兒就渾身不得勁兒,知道這東西不便宜,勉強吃了個幹淨,然後一抹嘴,“那我走了,記得晚上給我留窗。”
“……”
剛走出幾步,她又忽然頓住,轉過頭對上韓慎目光,神情略顯古怪,道:“有件事要拜托你們,今日隻當見的是姚四小姐,而非我。”
“自然。”
“還有…一會兒我說的話你莫要當真。”
韓慎:??
隻見劉赢狠狠地将手裡的茶碗摔到地上,接着扯上面紗打開門趔趄出去,然後裝作惱羞成怒的樣子,叉腰面向房内,細着嗓子大喊,“本小姐喜歡你是你的福氣,你給我等着,這世上還沒有本小姐拿不下的美男!”
“……”
很快韓慎就得知姚四小姐不僅真實存在,名聲還大得很,以至于當劉赢以她名諱在同樂客棧租下他隔壁房間時都沒有人懷疑她,大大方便了她接下來的行動。
*
話說周進與劉恒吃完早飯就離開武館,錯過了與劉赢見面的機會。
劉恒聽從周進的指示,來到陳府附近轉悠,邊喊,“小黑,小黑——”
就在他在這條巷子走了三個來回又到陳府後方時,陳府後門被打開,從裡頭走出一個男孩,手裡牽着隻大黑狗,身後還跟着一個翠衣姑娘。
兩個男孩四目相對,誰也沒有說話。
荷花打量了眼劉恒的穿着,目露不喜,卻裝作好心地問,“小弟弟,你在找什麼呀?”
劉恒視線落到大黑狗身上,原本找貓的借口立刻改變,怯懦道:“我的小狗丢了,我在找它,它叫小黑,通體黑色的,喔長得跟這隻大狗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