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淮鹽政處,林安鶴同齊逍遠和朱明直往駕閣庫奔。
此時原地隻剩下鹽政官和季辰卿,或者說,隻剩下鹽政官和季二公子,兩人都心照不宣地支開人。
鹽政官說:“下官原不知有人會造訪,未準備什麼東西,怠慢大人了。”
季辰卿說:“我們也是突然得令來了揚州,倒是我們先打擾。早聞青雲商會會長張旭明是個奇才,不知大人對此怎麼看。”
鹽官已是不惑之年,此時看着年紀尚輕的他,卻猜不透他這話是什麼意思。
鹽官自來揚州後遠離朝廷争鬥。如今朝堂局勢隻知三分,眼前這人什麼性子他一概不清楚。但他也并不是不懂官場曲折,知道1世事含糊□□件,人情遮蓋二三分。此時心裡咯一斟酌,望了他一眼。
“在下任職兩淮鹽正已有七年,這七年眼見青雲商會從無到有,造福百姓無數,但也從未松懈,一直暗中監察。商道做得太大,上下都有憂心,下官除了總管政務,也有監察大小商販之責。”
“不過據下官觀察,青雲商會倒也安分守己,揚州人稠地狹,百姓望天而生者十之八九,青雲商會這些年來建橋造倉都出力不少。”
“大人言下對青雲商會贊歎頗多,想來對會長的評價也不差。”季辰卿始終面無表情,鹽官看不透他心中所想,也不敢再多言,到嘴的話一變。
“不過安分歸安分,不代表他心裡沒想法,二公子放心,有下官在揚州一日,就一定會盯緊青雲商會,要是他敢有什麼動向,下官定要替朝廷剿滅叛賊。”
“你既然擔此大任,不可掉以輕心。”
“下官絕不松懈。”。”
約過了一盞茶時間,齊逍遠和林安鶴都抱着厚厚的稿件來。
季辰卿放下茶,起身也不看了他,“東西拿到了,我們就不打擾大人了。”
鹽官忙起身相送,“大人慢走。”
衆人才走,巡撫便來了。
“你沒說錯話吧?”
“我也沒說什麼,大抵是無礙的。”
“東西他們拿走了。”
“嗯。”
“張旭明是個聰明人,他原先說有人對這有些疑問,讓我們早些準備,當時我還不知道他指的什麼。”
“他的确聰明,不過這事是誰告訴他的?”
兩人對視,隻能看到眼中的疑惑。
夜幕沉沉。衆人回到客棧後,衙役們費力地将賬簿放在地上,那沉重的賬簿砸在地闆上,發出沉悶的聲響,連帶着地闆都跟着震了震 。
宋硯池一瞧見那堆得如小山般高的賬本,隻覺一陣天旋地轉,腦袋發昏,身形晃了晃,下一秒就要暈厥過去。他扶着額頭,滿臉無奈地轉身,看向在對桌悠然吃茶的季辰卿和沈南初。
季辰卿輕抿一口茶,毫不客氣地迎着林安鶴的目光,反問道:“你見過管事的,幹賣力氣的活兒麼?”
宋硯池一滞,下意識地搖了搖頭,老實回答:“沒有。”轉頭看向沈南初。
沈南初連頭都沒擡,繼續慢悠悠地吃着茶,不緊不慢地說:“你又見過識字、算術好的宦官嗎?”
宋硯池再次搖了搖頭,苦笑着說:“沒有。”
宋硯池見這兩人都不打算幫忙,便側過頭,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在旁邊擦刀的齊逍遠和朱明。
齊逍遠停下手中的動作,一臉真誠地看着他,問道:“你見過賣力氣的人,會算賬嗎麼?”
宋硯池徹底絕望了,無奈地歎了口氣,說道:“……沒有。”
而後,他又強打起精神,含笑看向朱明。
朱明一臉無辜,攤開雙手說道:“我是小将軍的副官。”
宋硯池張了張嘴,卻什麼也說不出來,隻能在心裡默默叫苦。
就在宋硯池感到孤立無援之時,林安鶴不知從何處冒了出來,手裡還拿着兩個烏木算盤,遞給他一個,說道:“宋大人,我算術好,陪你一起算。”
宋硯池雖然滿心不情願,但也别無他法,隻得認命。
随着第一卷賬被抖開,房中頓時響起了密集的算盤敲擊聲。案邊兩人拿着賬簿,手指在算盤上飛快地撥動着,動作娴熟而流暢。
沈南初同季辰卿依舊坐在一旁吃茶,聽着房中此起彼伏的算盤聲,兩人靜靜地打量着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