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瞬間,小秘密被發現的驚恐,蓋過了石頭散發出來的誘惑。
它支支吾吾地坦白從寬。
自己是怎麼将它們撿回來,又是怎麼偷藏的。
一眨眼功夫,石頭又少了幾塊,融化成膠狀物質,将螞蟻們包裹了起來。
“等等,我就和這些玩意兒同床共枕了好幾天!?”
被包裹住的螞蟻迅速膨大,生長出骨鉗,異變出鐮刀一般的前腿,複眼裡密密麻麻的單眼無機質地扭向一邊,看起來怪惡心的。
滋拉一聲,薄薄一層膈膜被輕易劃破,長長的觸須先一步冒了出來。
“……這還是螞蟻嗎!這是什麼恐怖怪物!”
随着越來越多的膈膜破碎,
像異形一樣的大螞蟻,從黏糊糊的液體裡面鑽了出來。
驚恐的馴鹿火急火燎從狐狸身上一躍而出,奪命狂奔,被揪住了命運的後蹄。
然而奇怪的是,螞蟻們并沒有進行攻擊,而是互相觸碰着觸須,交流着,慢慢像潮水那樣退去。
“不是反複強調了,我就是吃了那玩意變成狐狸的嘛!說了别收集别拿别碰,一個字兒都沒認真聽是嘛!”
狐狸跳到馴鹿的背上,毫不客氣地給它兩拳。
“清醒了沒?”
馴鹿晃了晃腦袋,踉踉跄跄地一頭栽進灌木叢。
鹿角挂在枝幹上,咔嚓一聲,掉下來光秃秃的一小截褐色條狀物。
也不知道是斷裂的樹枝,還是斷裂的角質。
“清……清醒了。”
狐狸生動的表情重新變得冷淡。
“這種石頭确實是不錯的‘紀念品’。甚至能賣上高價——改頭換面再包裝一下,甚至變成了受人追捧的保命神器。”
它咳了咳,有些羞恥的承認:“其實吧,我也不是什麼誤入的遊客,就是專門為了它進入西岸的。”
“西岸傳說。”
“黑市裡,這樣一顆石頭,随便就能拍賣出幾十萬的高價。”
“等等,”路明有話要說,“那你幹嘛還攔我?有錢大家一起賺啊!”
“一顆幾十萬,十顆幾百萬,要是撿一百顆,不得一輩子無憂無慮!”它歪着腦袋站起來,陷入美好幻想。
“那也要能帶走啊。”
“好好想一想,撿到一袋子石塊後,你身上都發生了哪些變化。”
路明迷茫地好好想想,沒什麼變化呀。
除了力氣又大了點,愛吃草枝和漿果了點,奔跑速度又變快了點,自愈能力穩步提升了點,又從從肉食愛好者,轉變為素食主義者……
哦對了,總感覺視力也變好了呢。
它很心虛,但嘴裡卻斬釘截鐵,“沒發生什麼變化。”
“真的。”
夏季快要走到尾聲。
但白天還是那樣的漫長,四五點就天亮,六七點有晚霞的餘光。
烈日挂在高空中,慷慨地分享它的光與熱。
涼爽的、适合狩獵和采集的時間段,基本不剩多少。
這場沒有結果,各執一詞的談話很快結束,馴鹿不甘不願地被壓着一起去翻陷阱,去沼澤裡一起抓魚釣蝦。
“遠離那些漂亮小石塊。”
“知道了知道了!”不服氣地鼓鼓腮幫子,路明味同嚼蠟地吃完晚飯,逃也似地離開,“我要睡了!”
它不再執着于長着黑莓的灌木,重新找了塊半人高的草地卧下。
“看着就很心虛。”鐘盈一邊投喂鄰居,一邊自言自語。
今天的魚獲豐富。
鐘盈很喜歡浸滿了湯汁的豆芽和藕片,如果有千張就更好了。
一條烤魚很大,還有些燙。
鄰居要咀嚼很久,才慢吞吞地咽下去。
她總很及時地補充上下一條。
還有些草魚,來不及烹饪了,尾巴甩得啪啪響,鐘盈好怕鄰居被食物抽一個大嘴巴子,用木棍把魚敲暈了才丢進它嘴巴裡。
——可憐的魚很快被痛醒,在鄰居嘴裡活蹦亂跳,它一口咬下。
鐘盈:“哎呀。”
不忍直視。
投喂的間歇,她将做好的傘骨一點點拼接起來。
基礎的油紙傘有十六根還是二十四根傘骨。更華麗一些,尺寸更大一些的,傘骨的數量會更多。
木質的傘骨不比鋁合金、鋼材,因此這種老式傘的傘骨,和現代化的折疊傘、遮陽傘相比,數量幾乎翻倍。
傘骨太多了,最頂上也不知道怎麼拼合,鐘盈就做了一個特别大的插銷,能将所有的傘骨都收納起來。
——很懷疑它是一次性用品。
正巧,鐘盈也沒打算頻繁收傘。
她有一搭沒一搭地,跳躍性地和鄰居閑聊,手上的動作不停。
“墜機前,機長也佩戴着這樣一枚橙紅色石子,他看起來正常極了,好像也沒受到影響啊?”
“倒是文藝青年突然發瘋。”
“不過現在想來,說不準就是受到了石塊的影響……也不知道他會不會變成樹人?”
“不會。”一個不屬于她的聲音這樣回答。
小心翼翼地将傘柄卡在了木樁上,一點點将傘骨展開,鐘盈拿出一些反複捶打後變得柔軟的樹皮,比了比大小。
她依舊在自問自答:“為什麼不會呢?”
“诶等等!”鐘盈一臉驚喜地扭頭,看向鄰居,“你醒啦?”
“天呐!你居然真的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