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瑪麗喬亞,美麗得像夢境。白色的雲浮在純淨的天空上,白鴿成群飛過塔頂。費加蘭德家族的城堡被雪白的花朵包圍——是神聖之花,被稱為“神的嫁衣”。
今天,是卡特萊納家與費加蘭德家結親的日子。
赫拉妮站在鏡前,鏡中的她穿着雪白的婚紗,腰身被緊緊束起,像一尊精緻的瓷偶。淡藍色的發絲被盤成複雜的發髻,點綴着碎鑽與絲線編織出的銀羽王冠。鬓邊點綴一朵青蘭的寶石花,花語是:順從。
她的婚紗裙擺如浪潮鋪展開,裙邊綴着微光流轉的銀線,精緻得如同聖女的嫁衣——如果忽略那無形的鎖鍊。
“你們,都出去。”她的聲音不高,卻無法違抗。
女仆們屈身鞠躬,安靜離開,房間重歸寂靜。
赫拉妮解開暗扣,從衣櫃底層取出一個透明的小瓶子,裡面靜靜躺着兩顆黑色的毒藥。看着這兩顆藥,她的心裡出奇地平靜。
天龍人從小就被教導他們是“神”,可是赫拉妮沒有過過一天“神”的日子。她被抛棄,被騙,被當成貨物一樣交易。
她沒有幻想,也沒有期待。她早已看清楚了:自己不過是個軟弱無能的人,既不能逃,也不敢逃——她既無法心安理得地配合珀爾赫斯的計劃,也沒有能力掙脫格林古那病态的欲望。她隻是站在命運與羞辱之間,被迫做出一個“最體面”的選擇。
一顆藥,是給格林古的。
另一顆,是留給自己。
她并不害怕。
第一顆,是為格林古準備的。她會在婚禮上放入他的酒中。如果被發現,她必死無疑——或在羞辱中,或在審判下。
第二顆,是她留給自己的。如果她不能殺死格林古,那就帶着最後的尊嚴離開這個世界。
窗外白鴿飛起,鐘聲鳴響,像是在為某種儀式奏響哀歌。
赫拉妮将毒藥藏入婚紗内襯,坐在椅子上靜靜等待。
她感到一種說不出的輕松,仿佛命運已無法再施加更深的桎梏。
——
夏姆洛克立在鏡前,盯着自己。
黑色的軍裝熨帖地穿在身上,肩披紅緞,佩劍塞伯拉斯挂在腰間。他一向是天龍人中的佼佼者,是神之騎士團最可靠的利刃。但今天,他覺得這些東西都像諷刺。
“我到底在維護什麼?”他低聲問自己。
如果十五年前,他向神之審判團揭發珀爾赫斯故意抛下兩個女兒的罪行,事情就不會到今天這一步了吧。然而他當時,什麼也沒有做。就好象潛意識裡默認了天龍人都應該像珀爾赫斯那樣冷酷無情。
沒有眼界,沒有耐心,沒有頭腦,愚蠢魯莽。
這是大多數天龍人的寫照,以至于神之騎士團無人可用隻能到處招攬。
所以,當他看見珀爾赫斯逃走時,并不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好像他本來就會這樣做。而赫拉妮,卻成了那個被辜負的無辜之人。
他忘不了将赫拉妮從水裡拉出的那一刻。她沒有感激,隻有厭惡和冷淡。
他明知自己并不被需要,卻始終放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