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湉的父親楚正業是禦史,官居正二品,有監察百官、彈劾進谏之職。
禦史的職責所在,總是免不了得罪人,楚父也是個剛正不阿的性子,總是教導楚湉做人一定要正派,哪怕身處逆境,也千萬不能同流合污。
楚湉安慰自己不要多想,想來父親今日應是朝中遇到了什麼棘手的事情耽擱了而已。
可是她越想卻覺得越不對勁,聯想到今日于街上聽聞别人議論皇帝已經幾日未上過朝了處理政務了,既然無法面聖,又怎麼會耽擱呢?
随着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楚湉的心漸漸揪緊了起來。
她深知父親為官多年,向來行事謹慎,幾乎從未有過逾時未歸的情況。況且近些日子,朝堂之上暗流湧動,各個黨派為了立儲一事紛争不斷。父親雖然從不站隊,但也常因直言進谏而得罪一些權貴,會不會是卷入了什麼事端當中。
這樣的想法一旦滋生便瘋狂蔓長,楚湉心中愈發沒底。
先帝有九子,個個都是人中龍鳳,當今聖上從奪嫡的腥風血雨中勝出,早年間确實稱得上勵精圖治了好幾年,可近兩年來,随着宦官的權勢越來越大,陛下反倒像是越來越昏庸了。
皇上終日裡沉迷于修仙問道獲得長命百歲的藥丹,卻不問朝政,大修宮殿、極盡奢靡,若不是早些年打下的根基在,還不知現在的民生會不會更艱難。
父親沒少因為這些事情而上書,楚湉多次聽到父親在于同僚商讨事務時憤懑不平道:“陛下也不知是被些奸臣賊子下了什麼迷藥,東廠的人多次知法犯法,早已是惡貫滿盈,偏偏聖聽被蒙蔽,我怎能容許朝堂被這些閹人攪得一潭渾水!”
至于這背後如此膽大妄為,能夠在朝堂之上呼風喚雨的閹人是誰,楚湉不敢再細想下去。
……
“姑娘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二爺一家過來了,正在前廳等着姑娘過去呢。” 屋裡傳來沈嬷嬷的聲音,她是楚湉母親的貼身丫鬟,已經在府裡快待了二十年。
而她口中的二爺是楚湉父親的親弟弟,楚湉按道理該喚一聲二叔。想起二叔家的那些人,楚湉本來就皺着的眉頭擰得更緊了。
楚湉自己簡單整了整衣衫确保沒有差錯之後,吸了口氣被引着到了前廳。
她剛邁進門,就聽到二叔母陳淑華正嚼着舌根:“我方才進門正遇到楚湉和欣欣從外面回來呢,哪家的姑娘天天在外面抛頭露面的,姐姐你就是太縱着她們了。”
楚夫人臉上有些挂不住,但還是面帶笑容:“到底還是小孩子,貪玩一些也是有的。”
“母親,嬸嬸……”楚湉一一喊人,随即陳淑華的目光落在楚湉身上。
背後說教卻被撞了個正着,陳淑華略顯尴尬。
楚湉的眼睛毫無波瀾,隻是淡淡地笑笑,看似并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陳淑華知曉自己這個侄女向來是個不好親近的,雖然自己夫家不争氣,處處落了長房的下風,但她好歹是做長輩的,哪肯吃虧。若是往常她定還要再教訓幾句,但她想起自己過來的目的,今日卻隻能算了。
陳淑華走到楚湉跟前,拉起她的手,十分親昵道:“一陣子不見,阿湉倒是出落得更加秀麗了。”
“明年就要嫁人了,嫁妝什麼的可都置辦好了?我特地帶了幾塊好料子過來給阿湉挑挑,看看可有喜歡的,到時候做幾身新衣帶過去。”陳淑華握着掌中女子的柔荑,心下歎道,楚湉到底用了的是什麼手脂,怎麼将肌膚養得這般滑膩。
楚湉默默抽出手,面上還是露出個乖巧的笑臉:“多謝嬸嬸費心,母親都準備了的。”
“尚書家是多麼顯赫的門庭啊,自然陪嫁是越多越好,才不至于叫人看輕。不過話說回來,咱們楚家的女兒嫁過去本來就是親上加親的好事,”七拐八繞的,陳淑華終于繞到了自己想說的話,“我聽說尚書府職位還有空缺,阿湉你要不向謝尚舉薦下你表弟,反正他近來在家待着也是無事。”
……
陳淑華口中的表弟是楚湉二叔的兒子楚鵬飛,天天流連于煙花柳巷,學問沒學什麼,倒是染上了一堆外面的臭毛病,吃喝嫖賭樣樣精通。
楚湉終于知曉了她今日如此殷勤的原因,狀若十分無奈道:“嬸嬸,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都沒有嫁過去,怎麼好插手謝家的事情呢?”
陳淑華有心讨好卻碰一鼻子灰,十分的不服氣,還想繼續說話,起碼她這幾匹布不能白送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