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這麼想着,葛術的視線突然頓住,落在二三十步之遙的楚湉身上。
像她這樣容貌傾城的女子,見過一面自然是難忘的,然而讓葛術疑惑的是,那日謝家三公子如此精心呵護着的明珠怎麼面色如此灰敗地從尚書府裡出來?
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她本來氣色極佳的一張小臉這時卻毫無血色,瞧着還有些失魂落魄。
不過葛術也隻是思緒短暫停留了一瞬,頃刻間便小聲禀告道:“大人,尚書府快到了。”
聞言,宋知明緩緩睜開了雙眸。
擡轎子的人也放緩了步子,避免因為到時候停下的動作太大,使轎子裡的人踉跄了身形。
楚湉看着那頂朱紅色的轎子離自己越來越近,好似也是要去尚書府的,便駐足等待,想要看看尚書府的那些人到底會不會開門。
明明從沒有見過相識的哪家擡着這樣轎子出門,不知為何,楚湉竟生出一種在哪裡見過的感覺。
她思索的間隙,這台轎子和楚湉擦肩而過。
幾人交錯的瞬間,有一股風恰好微微吹起,帶來一陣冷冽的寒意與一股淡淡的香味。
楚湉曾于閨閣之中學過調香,很快識出這似乎是甘松混雜着龍涎香的氣息,卻少了些這種名貴的香的通病——濃郁非凡,反而是既清幽又淡雅,想來裡頭坐着的人身份和品味必然不俗。
隻是其中還有一抹混雜的氣味,楚湉卻沒有聞出來。它帶着淡淡的餘溫,有點像是鐵鏽味兒,隻是說不清又道不明。
轎子已然停下,裡面的人的真面目很快便能顯露出來。
楚湉為了避免自己的打探太過于顯眼,蓮步輕移将大半個身子都藏在了路旁的大樹枝幹之後,靜靜地等着。
旁邊的侍從已經掀開轎簾,從楚湉站着的角度望過去,隻堪堪看到裡頭那人的足尖,其餘的都被轎子給遮住了。那人腳踩黑靴,看着并不顯眼,細看卻能看到編織于其中的金線閃着耀目的光澤,散發着淡淡的光暈。
管家的反應楚湉卻看得十分真切。
老管家的表情似乎是有些意外,見到來者何人時下意識睜大了眼睛,原本的笑意也僵在了嘴角,看着頗有些不自然。但很快,這絲異樣就被他掩飾過去,隻見他頃刻間堆滿了大大的笑臉,躬着身引着人往裡走。
冬至也把管家前後判若兩人的神态盡收眼底,好奇道:“這是誰來了啊?”
楚湉繼續等,終于看到了大門敞開來,随即那男子的背影也躍入眼簾。
楚湉有些愣神,定定地盯着那名男子進去的路線。那人看着身量體形都是年輕男人,楚湉腦子裡對應不出這号人物,應當是她不認識的。
而瞧着管家如此殷勤的态度,必定是貴客來訪。
她前一刻還在欺騙着自己也許謝叔叔或許真的外出了,現在卻不得不承認了,原來這門并不是因為主人不在而不為她打開,隻是不歡迎她罷了。
一陣失落湧上楚湉心頭,那雙原本明亮的眼睛也好似蒙了灰塵般黯淡下來。
“實在是太過分了,謝家真是欺人太甚,什麼尚書并不在府裡,不過都是他們的說辭!”冬至站在楚湉身邊氣哼哼道。冬至憋了一肚子的氣,音量不免放大。
楚湉匆忙去捂她的嘴,并不想被人聽到這些。
被人拒之門外已經足夠丢臉,她不想此刻的狼狽模樣被人再發現。
楚湉攥緊了手上的帕子:“好了,我們回去。”
等到門口幾人的身影消失,楚湉從樹後默默站了出來。冬至的眼裡滿是心疼,就連拍打小姐衣裙之上沾染的灰塵的動作都放得極輕,唯恐再讓她難過。
楚湉垂首看着,抿緊了唇,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一陣輕輕的腳步聲傳來,打破了這短暫的沉寂。那腳步聲很輕,卻又顯得格外清晰,仿佛每一步都踩在她的心上。
不多時她前方便立着一個人,他嵌着金絲的靴子躍入楚湉的視線。楚湉尚未擡頭便認出來,是方才進了謝府的那個男人。
他身上的氣息隔着極近的距離随着楚湉的呼吸,沁入楚湉的肺腑之中,遠聞還覺得淡雅,近處卻一股帶着不容抗拒的力度。
這縷氣味十分蠻橫地闖入她的世界當中,随着他周身散發的氣場一起,使得空氣極具壓迫感。
楚湉眼底閃過一絲警覺,她擡起頭來,看向他。
宋知明抱手而立,眼眸幽深。
他的烏黑瞳仁中正好映出她倒影。
一股無名涼意猛地在楚湉身上竄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