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大人……教我就是,我一定好好學。”
楚湉唯恐宋知明走脫開,雙手不自覺死死地攥緊了他的衣袖,指節因用力而泛起不正常的白色。
她的聲音清晰傳入宋知明的耳裡,他的腳步一滞:“你說什麼?”
楚湉的手不自覺微微顫抖起來,方才這番驚世駭俗的話已經耗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她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倒流,薄薄的面皮之下再也承受不住,隻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才好。
可現在不是矯情的時刻,她早就明白自己已經沒有别的選擇了。
“大人若願意出手相助,從今往後楚湉任您差遣,絕無半句怨言。”楚湉急急說道,緊接着迫切地表明了自己的訴求,她求宋知明差人去阻止二房的人。
宋知明垂下眼睛,低低睨着身上那雙分外突兀的手。
楚湉骨節的輪廓在細膩的肌膚下清晰可見,在他玄色狐裘的映襯下更顯纖細,盈盈不堪一握。至始至終,她都未松開分毫。
楚湉一口氣說了那麼多的話,都沒有半刻停歇,像是唯恐他會反悔般。
可事實上,宋知明并沒打算答應她。
宋知明輕輕轉了轉手中的玉扳指,漫不經心說道:“楚姑娘金枝玉葉,咱家沒有這個福氣,也不奢望……”
“大人,”楚湉打斷他即将出口的拒絕,櫻唇咬得殷紅,長長的睫毛下已經挂了晶瑩的淚珠。
這一次她沒有倔強地去拿自己的手擦掉,而是任由它滾落下來,順着她那細膩如羊脂玉般的臉頰緩緩而下,打濕了她胸口的衣襟。
楚湉不說話,隻一雙濕潤的眸子裡盛滿了哀求。
宋知明眉宇微蹙,緊緊地盯着她那雙波光潋滟的眼睛,似乎想要将她看穿。
“你認真的?”他問了一句。
明明宋知明的語氣依舊冷淡,楚湉卻好似看到了希望,立馬肯定地點頭,松開他的衣袖,手作發誓狀:“皇天在上,厚土為證……”
宋知明抿唇:“行了。”
“來福,将人帶進去。”
來福立馬上前,恭敬道:“請吧,楚姑娘。”
朱紅色的大門,宛如一張張開的血盆大口,大大地敞開在眼前,楚湉猶豫再三,終究還是邁開了步子。
走了兩步,才發覺宋知明沒有跟上來,她忙問道:“我家裡的事,大人打算怎麼幫?”
宋知明撿起地上已經覆蓋上薄薄一層雪的油紙傘,目光冷冽地掃了她一眼。
陰冷的眼神讓楚湉心中頓時泛起陣陣寒意,她心髒猛地一縮,眼中不自覺閃過一絲畏懼,卻被她很快掩藏下去,用愈發柔弱的腔調又問了他一遍。
“等着便是。”
他隻留下四個字。
楚湉自知她此刻并沒有籌碼再同他讨價還價,若是惹得他厭惡,她方才做的那麼多都會前功盡棄,于是她隻得乖乖地随着來福一起,第二次進了東廠的大門。
東廠幾乎沒有見到侍女的蹤影,就連在屋裡伺候的都是太監。
好在來福做事果然十分的妥帖,将人一領進屋子裡,便立馬派人送來了幹淨的衣裳和擦拭頭發的帕子,要楚湉換上,千萬别染上了風寒。
來福見楚湉面露難色,知曉她怕是緊張,又貼心地走了出去掩上門。
屋裡放着幾盆燒得正旺的炭火,暖烘烘的氣息,将衣裙上沾染上的雪花全都融化,身上隻餘下淡淡的潮意。
楚湉手中端着杯熱茶,溫暖着已經被凍僵的手指,卻遲遲沒有動作想要去更換。
她不懂宋知明将她留在這裡是什麼意思,也不清楚宋知明到底有沒有令人去楚家阻止二房的人,她隻能等着。
眼下宋知明并不在東廠,也不知道他什麼時候才能回來。
隻有他回來了,楚湉才能得知事情的進展。
她坐立難安,滿心的焦慮和不安如藤蔓般在她的心裡瘋長,牆上的漏壺裡面的水滴聲每一聲都讓她的心不由得揪得更緊。
她從未這麼渴望見到宋知明一面,卻又隐約在害怕他回來,她不知道以她現在的處境,該怎麼和他相處。
最終,所有的憂慮化作了守在屋外的來福聽到的一聲悠長的歎息。
來福望着陰沉的天空,一時間也有些迷茫。提督竟然将人領回來了,這可是他完全沒有預料到的事情,東廠門口兩人的對話他們這些下人都聽得十分真切,要楚姑娘伺候提督?提督身邊竟能容得下一個女子伺候?還是楚姑娘這樣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名門閨秀……
來福也歎了一口氣,真是随着年歲漸長,什麼都能見到。
雪下了許久還不見停歇,楚湉待在屋子裡聽着外頭雪花簌簌落下的聲音,而屋外的來福默契地沒有進來打擾。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踩在雪面上,隐隐傳來嘎吱嘎吱的聲響。
楚湉立馬起身,快步走向門口。
門被她很快地推開,一股寒風趁虛而入,夾雜着雪花的涼意。宋知明赫然立于門口,手中拿着把收好的油紙傘,玄色狐裘上方裹上了一層絨絨的白雪。
見他遲遲不動,楚湉輕聲喚了一聲:“大人。”
來福站在一旁,趕忙去接宋知明手中的傘,還想要為他拂去肩頭的落雪,卻被宋知明一個眼神給制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