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湉的雙腿垂落在地上,好不容易終于找到個借力點。在看不見的繡鞋下,她的腳尖下意識地繃緊,足弓也弓起來,不願将整個身子都倚靠在宋知明身上。
好端端的兩個人被綁在一起該怎麼用膳?宋知明能夠忽視她坐在他身前的這層阻礙,楚湉也完全無法自如地拿起那雙筷子。
可是她不敢再忤逆他。
楚湉僵直着背脊,這樣的姿勢讓她如坐針氈,宋知明怎麼會想出這樣的法子,難道是在逼她退縮嗎?楚湉的腦子裡簡直亂成了團粘稠的漿糊,完全被宋知明左右了思緒。
腿上坐着個人卻好似并不影響宋知明的進食,他依舊姿态優雅,甚至連楚湉坐着的衣角都沒有一絲褶皺。
但楚湉沒有他這麼厚的臉皮。明明坐在他的腿上,楚湉的小腿卻已經酸麻,絲絲縷縷的酸脹感宛如藤蔓一般順着她的小腿肚攀爬,那道秀氣的眉毛都忍不住蹙起來,終于她猶豫着開口說道:“大人,這樣您用膳不便,還是放我下來吧。”
溫溫柔柔商量的語氣,她嘴上說着不便,其實還是小心觀察着宋知明的臉色,并不敢自己貿然就離開。
宋知明在心裡掐着時間,居然堅持了這麼久的時間才開口,楚湉确實比他想象得能忍,也裝得的确很乖。放得這樣低微的姿态,大抵已經是楚湉前十幾年的名門教養下能做到的極限了。
可是在宋知明看來,這還不夠,遠遠不夠。
“大人,”來福如往常一般推門進來,沒曾想擡眼卻看到提督懷裡抱着個女人……這一幕不止沖擊了他的眼睛,更震撼了他的認知,楚姑娘這是使了什麼迷魂藥嗎,他這還是頭一次看見提督能容得下一個女子離他這樣的近。
來福忙低下腦袋,不敢再多看一眼:“屬下有事禀報。”
若是按照以往,東廠之中能夠服侍在宋知明身邊的必然都是信得過的心腹,可是眼下屋裡不止多了個楚姑娘,還又特地為她買來的丫鬟,一個兩個的,不見得……于是來福隻能等着宋知明接下來的吩咐。
“直說就是。”宋知明淡淡開口。
意料之外的回答,但是當來福的餘光瞥到楚湉的足尖依舊沒有挪動時,又好似什麼都明白了。
“晉王過來了,正在前廳候着,心情似乎不悅,讓屬下喚您過去。”
這話經過來福的嘴,已經是極大的修飾之後才說出來的了。一刻鐘前,晉王帶着一隊人馬氣勢洶洶地闖到了東廠門口,晉王手上拿着把鋒利的長劍,嘴上叫嚣着要找宋知明算賬。
東廠的人向來隻認一個主子,但人家好歹是親王,還是得給他幾分面子。來福好聲好氣将人請到前廳,告知晉王眼下宋知明還在用膳。
晉王聽完怒發沖冠,直接砸碎了遞上來的杯盞,他暴喝道:“本王還得等他吃完不成?狗奴才,當自己是個什麼東西,快點給我滾出來。”
這些話來福自然不敢直言,隻能告知事态有些緊急。他說完便垂首恭立一旁,不敢再多言。
其實宋知明的筷子早已經擱下,卻不是在聽到來福的話之後,而是在來福進門那瞬開始。他的大掌環握着楚湉的腰肢,阻攔她想要起身的動作,将人硬生生挾在了懷裡,導緻楚湉壓根動彈不得。
宋知明和楚湉無聲地僵持着,隻聽到一陣衣物摩擦出的窸窸窣窣的聲響。
兩人體形懸殊,楚湉活生生像是嵌在了他的懷裡,酸麻的小腿早已無力支撐她起身,她拼命地掙紮想要離開他的懷抱,卻适得其反地将兩人的距離拉得更近。
楚湉的臉頰肉宛如被烈焰灼燒過一般,早已通紅一片,羞恥感如潮水般将她淹沒。
宋知明伸手拂過她鬓間垂落的發絲,冰涼的手指不帶一絲熱意,緩緩将烏發挽起别在了她的耳後。
待到所有散落的發絲一一捋順過後,他才徐徐開口道:“讓他候着就是。”
楚湉不明白宋知明究竟在打什麼主意,晉王那樣無法無天的性子,怎麼會沉得住氣來等他?要是等會晉王不管不顧地闖進來,怕是也難有人攔得住。
她莫名其妙出現在東廠,且現在和宋知明離得這般近,若是被外人瞧見了,實在很難不多想……
楚湉知曉宋知明這人脾氣實在古怪,大部分時候都是軟硬不吃,可想到晉王那人的行事作風,她隻得橫下心來,硬着頭皮試試。
她扯着他的衣袖搖了搖,用極輕的聲音勸道:“大人,正事要緊。”
寬大的衣袖微微晃動,眼見宋知明眉宇間偶有松動,楚湉連忙又說道:“我就在這兒等您回來可好?”
宋知明輕笑了聲,眼底情緒看不真切,不過他似乎很滿意她這樣的識大體,掐住她盈盈一握的纖腰,稍稍用力,便将人提了起來。寬厚的手掌緊緊貼着腰肢,被他握住的地方,哪怕隔着冬日衣物并算不上單薄的布料,楚湉也能清晰感知到他掌間的力度。
楚湉身體僵直,内心抗拒極了這樣親昵的動作,卻又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氣,好在危機就快要解除了。
就在兩人相繼從凳子上起身的那瞬。
忽然傳來“砰” 的一聲巨響,房門猛地被撞開,晉王随着屋外的冷風一起,毫無征兆地闖了進來。
一步兩步,透過屏風隐約能看到,晉王的身影越來越近。他手中握着劍,鋒利的劍刃随着他往前的步伐與地面的青石闆磚相擦而過,發出刺耳的“嚓嚓”聲,立馬有火花飛濺四起。壓根來不及反應,屏風上的山水畫卷已然被他劈得四分五裂。
破碎的木闆和絹布散落一地,楚湉被吓得渾身一顫。若是被晉王看到她在東廠……想到這,楚湉呼吸都窒住,像是失去知覺一般呆愣在原地。
就在這時,有隻大掌握住了她細嫩的手腕,猛地将她拽了過去。
楚湉的腦袋撞在堅硬的胸膛上,一時有些發暈。
宋知明漆黑的眸低瞥了眼,此刻那雙瑩白的玉手正死命地攥緊了他胸口的衣襟,指節因用力而泛白,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般,他似笑非笑地嗤了一句:“就這點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