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手殺人于無形的廚藝,全市打着燈籠都找不出來第二個。
某些不太美好的體驗浮上腦海,客廳霎時安靜下來。
“哥!嫂子!”江黎從廁所出來,像隻離巢歸家的小鳥似地紮進林念禾的懷裡。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破兩人間的沉默。
“嫂嫂,我一個月沒見你,好想你的。”
江予州少年時期父母因公殉職,此後被大伯撫養長大。即使血緣上是堂妹,在他的眼裡江黎和親妹妹沒什麼區别。
小姑娘争氣,三年前高考超常發揮考上A大。A大和B市相隔千裡,她一個人在外地念書,江予州總怕她照顧不好自己,隔三差五就得關心下近況。
兩年前,他和林念禾通過朋友介紹認識閃婚。兩個人買的房子和A大之間的車程隻有十五分鐘,忙的時候江黎還會過來幫他們喂狗,一來二去,江黎對林念禾熟得不再熟。
她把林念禾當親姐姐,暑假兩個月在老家沒見面,這會兒說的想念全是切切實實發自肺腑。
比起她哥那種沒談過戀愛直接閃婚,純到不能再純的死直男,她當然更喜歡香香軟軟的姐姐。
“我哥今天研究了一天的菜譜,連你最喜歡的油悶大蝦都安排上了。”她叽叽喳喳橫在兩人中間。
林念禾單手抱着她沒回話,思考現在接個鬧鐘轉頭回公司的可能性有多大。而懷裡的妹妹壓根不知道将要到來的危險,一個勁兒地拖着她去餐桌。
“你倆真是的,半個月沒見面也不說話。就站在門口,一高一矮跟演默劇一樣。”
桌上林林總總擺了十道菜。
林念禾被她摁在桌子的一邊,接着旁邊的椅子被拉開。熟悉的洗衣液香味順着空氣彌漫進她的大腦,一點點麻痹放松神經。
居家好男人的優點大概就在于此。你聞見他身上的味道,下意識會聯想到這是家的氣息。
然後再野的心也能瞬間平靜下來。
林念禾陡然卸下防備,忽然回憶起江予州平時對自己挺不錯的,見鬼地心軟起來。
今天冒着進醫院的風險舍命陪君子也不是不可以。
江予州主動夾了一筷子的菜放進她的碗,"嘗嘗。"
看出她的猶豫,他望着她的眼睛,真誠道:"我自己先試過了,沒毒。"
林念禾眨了眨眼睛, "江老師,我明天要上班的。"
"我知道的。"他抿唇,有些壓不住笑意,學着她的語氣回道,"看在我們結婚兩年的份上,給我個面子試試?"
江黎坐在對面,不知道這倆人一來一回打什麼謎語。
可能是夫妻間的小情趣?
吃頓飯,夾個菜還得報備自己明天的行程。
真磨蹭……
她端起碗,毫無忌憚地往嘴裡送了一口自己喜歡的菜。林念禾頓時停下動作,靜候。
“看我幹嘛?”江黎皺眉咽下嘴裡的東西,難以置信:“哥,你學了半個月,價值八千塊錢一對一廚藝輔導就學出來這水平?”
說不上好吃也說不上難吃。
中規中矩的味道。
八千塊錢等于白送,江黎覺得把她隔壁鄰居家的傻子送去學都不至于學出這麼個破手藝來。
林念禾不知道他特意報班學了好久才準備的這一桌,想到自己剛才拐着彎的拒絕,相當于無意中給他的熱情潑了好大一盆冷水。
于是愧疚地從那盤賣相最好的油焖大蝦裡挑出個頭最大的放進江予州的碗裡,意圖彌補。
江予州低頭看自己的碗,骨節分明的手拿筷微頓。笑意慢慢從眼裡溢出來。
借花獻佛?
但這花好像是從他這佛的手裡拿出去的。縱使結婚已經兩年,他還是會時不時被林念禾可愛到。
江黎扒飯,嫌棄他一副不值錢的樣子,簡直沒眼看。
"你明年就大四了,想好畢業去哪兒了嗎?"
A财大在全國财經類大學排名靠前,無論是留在A市發展還是回老家,都會有不錯的未來。
當然這個不錯是建立在江黎不擺爛的前提上。
江予州的食指在桌面上輕敲,示意她擡頭聽他說話。
"昨天打電話大伯說你上學期挂了兩門課,一門财務報表分析,一門計量經濟學。沒讓你以後大富大貴,前途無量,起碼别挂科丢我的臉行嗎?"
江黎一聽丢臉,梗着脖子回道,"A大和我們學校隔着二十公裡,我怎麼就給你丢臉了。你自己當老師,手底下還挂一堆人呢,挂科隻是一種非常正常的現象!"
"嫂嫂,你說對不對!"
忽然拉進戰争的林念禾沉默一瞬,"不知道,我沒挂過。"
忘記她是高考狀元,市優秀畢業生,滿分績點的江黎内心一噎。這些破學霸一點都不懂他們普通人期末奮戰到天亮,結果考試還挂科的痛。
她轉了個方向開始炮轟,"你非要我努力,你為什麼不努力,但凡你當年不留校不搞科研而是進大企工作,我就不用操心這些事情。"
江予州氣笑了,雙手環胸,身體後仰靠在椅背上眼神冷淡地睨她,"怎麼,合着那大企是我開的,我進了就能給你安排工作。你天天談戀愛把腦子談傻了吧。早跟你說過那男生不怎麼樣,自己蠢算了給你還帶蠢了。"
"怎麼不能,我室友她爸在霍氏總部當高管,明年就能直接給她安排進霍氏。"她摳手,别别扭扭地把頭偏到一邊,"你别罵我男朋友,他又沒惹你。"
"你就護他吧,也不知道給你灌什麼迷魂藥了。"江予州說,"少聽你室友胡扯,霍氏最近内部人員調動幅度比你高中那成績還驚人,你室友她爸能不能保住工作都難說。"
"你不學理科的嗎,哪來這麼多小道消息。"江黎狐疑,覺得他八成是在诓她。
江予州本身專業是物理學,前年博士畢業後直接留在A大當碩導。方才江黎那番不想努力隻想啃哥的言論純粹是氣話,她自己也知道她哥的專業和金融隔着好幾座大山。
但看他這副理直氣壯罵人的樣子,江黎這會兒莫名有點來氣。
要按古時候的論法,她室友作為皇親國戚都不知道霍氏内部亂成一團,江予州一八竿子打不着的大學老師是怎麼知道的?
“你管我怎麼知道的。”他沒好氣地往江黎碗裡扔他不喜歡吃的芹菜,“過兩天霍氏宣布破産被收購,到時候你就知道我說的是不是真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