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認為自己是最沒用,最不足挂齒,最不被記得的一個,淚點低不說還一哭就停不下來,比女孩子還愛掉眼淚。
戰鬥力不強,謀略也不行,沒什麼超能力,飯飯做不好,下地分不清韭菜和甘草,上山摘果子還崴了腳。
他隻會治療一點皮外傷,多了的沒辦法,不過好在同伴們都沒有嫌棄過他,尤其是大哥故裡對他最好。
他知道,也見識過面前人強悍的武力值,面面俱到可怕的謀略,準的驚人的預測,翻雲覆雨的本領,知道她天生就淡漠非常,以為她早就不記得他了,卻原來……
那眼淚,他終于第一次那麼快靠自己憋了回去。
“知道,桑甯很久以前就說過,我們也是為了這一刻才甘願存活到現在的。”
說着他似乎是怕來人會愧疚,還開起了玩笑,眨眨泛紅的眼睛,輕松地吹吹劉海。
“哎呀,這下是真的解脫喽,我這把老骨頭活了得有兩萬多年了吧,唉,太久了,太久了,也該下班了。”
:你不要頂着十五六的外貌說自己一把老骨頭好咩。
衆人知道他的心路曆轉,高興于小弟時隔多年的成長,紛紛附和,“是啊是啊,這個班一上就是兩萬年,該下班了。”
“對對對。”
“是這麼個理。”
“這破班誰愛上誰上了,我們該退休了。”
“是是是。”
“……”
他們說着說着還彼此對彼此點點頭,尋找和自己同謀的戰友,和以前一樣,真誠而幼稚,團結又叛逆。
來人一眼就看穿了他們的小心思,也沒有揭穿。
她從未如此仔細地看過這些人,這一次是要印入記憶裡的。
這些少年,其實說是她的‘孩子’也不為過,可惜她不是一位好家長,沒有給予該有的憐愛與疼惜,隻得如野草般自我瘋長。
不過他們相互扶持,相互珍愛,倒也彌補了她的空缺。
他們的出世就是為了戰争,一開始是為了修改地表惡劣的環境,後來是為了協助地球人打敗阿爾迦,如今還要她親手……送他們最後一程。
失去的生命和蔓延的時間,并沒有停止他們之間的陳情,故人依舊,斷點全消,哪怕是沒有真實觸感,時間到了一見,還是那麼親切,恍若從未離開。
習故裡一如既往給溫若清遞手帕,最大的大哥照顧最小的小弟天經地義嘛。
他給人揉着眼眶看看四周,沒見到熟悉的人影,“怎麼隻有桑甯一個人,另一位護身靈呢?”
桑甯想開口,被來人打斷,“隻有桑甯即可,他,意識剛醒,神魂不穩,時候未到,不宜出現。”
“這樣啊。”
習故裡倒也沒說什麼,本質上他們和桑甯是一緻的,對來人的指令言聽計從。
來人看看門外火紅的楓樹,“離開始的時候還有半刻鐘,諸位自便,好好告個别吧。”
說完她就直接消失在原地,隻剩下一塊人型的楓葉崩散,留下一幹人等大眼瞪小眼。
瞪着瞪着眼眶開始酸澀,唇瓣蠕動幾下,心裡話轉來轉去,從肺腑拼湊奔湧而上,卻在舌根處消散,來來回回的幹脆放棄。
兄弟們為自己的幼稚哈哈大笑,挨個自發地擁抱,不再多言。
他們是家人,是兄弟,是戰友,是同僚,是守魂搭子,早就熟透了,臨了了抱一抱也就差不多。
不知道從哪個人開始往地上坐,大家就都不講究地坐下去。
桑甯走到他們中間,大家開始聊一些還記得的瑣事。
誰誰誰和誰誰誰曾經瞞着大家談過,如今死得連魂魄都沒了,也算轟轟烈烈了一場,誰誰誰暗戀誰,口還沒開人就沒了,唉。
還有誰小時候光着屁股到處跑,誰做飯燒廚房,誰吃飯灑羹湯,誰誰死的時候慘的一批,歡樂非常。
“你慘死了,竟然被氣團活吞,還當場表演一個反殺兄弟,我當年差點被你砍死。”
“對不住,對不住,我自罰三杯。”
說着這個人朝空氣一撈,手中捏着個‘酒杯’,當真仰頭喝了三杯空氣,像模像樣的。
那人哈哈大笑,旁邊犯了同樣過錯的兄弟表示新技能get,紛紛開始表演自己新學的‘酒杯品空氣’絕活。
“你死的時候醜死了,一身都是血肉模糊的,沒塊好肉,我拼了好久才把你拼好,憑這份人情,叫我一聲爸爸不過分吧。”
“你也半斤八兩,說的好像誰比誰更好一樣。”
“你怎麼知道,你都死了。”
“呵,我在閣樓的時候你好兄弟說的,幫你收屍的人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