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餘的時間很短，算起來隻有三四天。從栗然進組總共不過一個多月的時間，一個小人物的半生零零散散拍了不少，到現在才終于要結束了。

但他并沒有不舍，或許是因為從這個人物身上，他并沒有汲取到任何可以産生共鳴的地方，他們終究是背道的兩個人。

對于栗然來說，這是一種解脫。

最後一場戲，是在一個風和日麗的豔陽天裡，天氣還冷，路上罕見的行人裹緊了身上的長衣，看了他們一眼就匆匆走過，再無旁人。

秉丘禾站在官道上，面前是早已變了大半容貌的孟倩娘。

“刀匠鋪的平沙，四裡清河的秀才劉元琅，匪辰山腳下的一衆乞丐.....秉丘禾，你當真是殺人無數啊”孟倩娘遮住了下半張臉。

秉丘禾神情警惕，摸上腰間的短刀：“你是何人，關你何事”

孟倩娘身形似鬼魅，瞬間移到他面前：“你不記得了，連清鎮外的林子裡，那馬幫裡被你趁虛而入殺害的老大，是我爹爹。你說，你和我有沒有關系？”

秉丘禾身上起了虛汗，抖着聲音辯解：“他本就命在旦夕，我不過是幫他結束痛苦！”

孟倩娘一手持鞭，将人脖子絞住了，咬緊了牙說：“不是你，我爹爹又怎會輕易死去！”

秉丘禾邊與她狡辯，邊想辦法掙脫，卻聽孟倩娘長嘯一聲：“你今日落在我手上，這是冤仇得報。不必掙紮，你不是我的對手，如實回答我的問題，或許我給你一個痛快的死法。說，那日除了你，還有什麼人”

“我去時他們已經死了”秉丘禾吼道，手上極力朝後動作。因為常年用毒，身上随手一抹都是毒藥，他指甲在刀鞘中輕輕一劃，将那藥打在孟倩娘身上，卻沒想到她絲毫不受影響。

“怎麼可能！”那是他研制出來藥性最烈的毒藥。

孟倩娘将她臉上的面紗拿下，面紗之下是一張千瘡百孔的不能再稱之為女人的臉，她笑聲慘厲：“你以為你的毒能奈我何？可笑我早已是個毒藥罐子。罷了，你即不知，那便，去死吧！”

她突然将鞭子勒禁，瘦小的身體霎那間萌發出極大的能量，讓秉丘禾整個人脫離了地面。

秉丘禾往日那些引以為傲的手段，在孟倩娘手下絲毫沒有還手之力。他眼珠漸漸泛白，脖頸被勒出一道越發青紫的鞭痕。那鞭子漸漸收緊，孟倩娘像鎖人命的閻羅，眼神暗沉沉地，直到秉丘禾徹底僵直了身體。

渺無人煙的官道上，秉丘禾像一灘爛泥躺在馬路中間，孟倩娘将鞭子一圈一圈收在腰際。對着秉丘禾的屍體，說道：“你即不知，我便去尋知道真相之人”

風蕭蕭，孟倩娘身量此時才顯單薄，她踽踽獨行，背影蕭條。

“卡！”

胡一然拍手叫好，廖妍最後那個鏡頭簡直讓人驚歎。她原本就身量嬌小，為了這場戲，特意将裡面保暖的衣服去了，在這樣的天氣裡顯得更加瘦弱。

廖妍一下戲，臉上的表情就松了下來，她朝栗然伸手，笑着對說：“恭喜啊，殺青了”

栗然拍了拍身上的泥土：“謝謝妍姐”

“什麼時候走，不急的話，晚上一起去吃個飯？”

栗然本就打算明天回去，就說：“好啊，這段時間沒少麻煩你和江哥，剛好請你們吃個飯”他笑道，“下次再見，還不知道什麼時候呢”

廖妍揚了揚手機：“這還不簡單，微信随時聯系”

約好了時間，沒等再說兩句，胡一然把栗然叫走了。

“胡導”栗然走過去叫道。

胡一然坐在椅子上手裡夾着煙，嘴裡吐着煙圈，直把栗然打量的渾身發毛，才張口說：“明天就離開了？”

栗然說：“嗯，這邊結束了沒什麼事，我就回去了，這段時間辛苦您教導”

胡一然點點頭，站起身拍了拍栗然的肩頭，說：“年輕人，回去多曆練。對了，你和方孝，怎麼說也是在我手底下認識的，他既然瞧得起你，你有空，還是多和他聯系聯系。對你有好處”

原來，是替方孝當說客的，栗然心裡冷笑，臉上卻一點不露：“方老師忙，我還是少打擾他”

“哎”胡一然道，“他雖然忙，但我看對你還是有耐心的，臨走前還囑托我照看你，要你有事就去找他”

栗然場面話說的客客氣氣：“勞方老師惦記，有機會再去拜訪。胡導還有其他的事麼，我剛好還有點事去找帆哥”

“去吧”胡一然重新坐回椅子上。

他匆忙回去，和幾個還算相熟的工作人員互相道了别，眼瞧着他們繼續開始拍廖妍的下一場戲，才離開片場。

江帆在搭好的茶棚底下坐着，等着拍下一場，見栗然過去，招招手說：“聽說殺青了，恭喜啊”

栗然說：“是啊，晚上有空一起吃個飯？”

江帆說：“好啊”

栗然說：“那我定好地方發你們，你這邊結束了和妍姐說一聲”

江帆說：“好”

說起這個，栗然說：“我看妍姐這兩天還是情緒不太高的樣子”

江帆說：“為了戲考慮吧。她拍戲是這樣的，容易把自己帶入到角色裡，所以生活中也盡可能往人物角色的性格上靠，就怕自己拍的時候出戲。你不用太擔心”

栗然歎了口氣：“這樣也太傷身體了”

江帆攤了攤手：“演員不就是這樣，有人憑技術，有人靠本能，不管哪一個，都是為了工作”

工作人員将一束燈光打過來，不小心打到江帆的腳邊，他起身理了理衣服，準備過去，栗然忙說：“我先回去，晚點微信聯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