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的老鼠又來啃食夜離腳踝的傷口了,它們細小的牙齒刮過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夜離卻感覺不到疼——他的身體早就麻木了,連心髒跳動都變得遲緩,像浸泡在冰水裡的石頭,沉甸甸的往下墜。
天花闆上的黴斑在黑暗中蔓延,夜離盯着它們,忽然想起小時候在森林裡見過的毒蘑菇,也是這樣青紫色,長在腐木上,漂亮卻緻命。
他想,自己大概就是那腐木吧,用生命滋養着别人的幸福,卻終将爛在泥土裡。
“聽州……”
夜離在心裡喚這個名字,舌尖抵住殘缺的口器,發出含混的氣音。
他想起蘇聽州第一次喂他吃蛋糕時的場景,那人用勺子刮下奶油,輕輕抹在他嘴角,笑着說“小傻子,張嘴”。
現在那雙手卻拿着手術刀,在他腹腔裡翻找器官,像在菜市場挑揀豬肉。
右手指尖突然傳來刺痛,夜離低頭,看見一隻潮蟲正沿着他的掌紋爬行。
他想揮手趕走它,卻發現手臂瘦得隻剩骨頭,皮膚下的血管清晰可見,像藍色的蛛網。
這具身體已經不屬于他了,腎、肝、卵、脊髓……所有能救命的東西都給了傅景,現在隻剩下一副空殼,等着被丢棄。
回憶突然如潮水般湧來。
那個夏夜,他第一次以蚊子形态落在蘇聽州肩頭,隔着襯衫布料吸血時,感受到人類皮膚的溫度。
那時的月光很溫柔,灑在白襯衫上,像撒了一把碎銀。
“從一開始,就是我在強求……”
夜離閉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卻很快被皮膚吸收——他連流淚的水分都沒有了。
蘇聽州的每一次微笑、每一句情話,都是為了讓他心甘情願奉獻器官,而他卻像傻子一樣,把謊言當真心。
鐵門突然發出輕響,夜離以為是蘇聽州來了,掙紮着擡起頭,卻看見一隻螢火蟲從門縫裡飛進來。
它尾部的光忽明忽暗,像極了夜離第一次為蘇聽州編草戒指時,花園裡的螢火蟲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