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即求不得。”
漸漸的,宮無間眼神中沒有了光。
……
………
花瓣飄落,落在缽中。
和尚身周擺放了七個這樣的水缽,花瓣輕輕落在上面,沒有半點漣漪。
青獅在一旁看着這個畫面,頗不理解。
“大士,你隻道出三句真言,為何這青蓮落了七瓣?”
和尚微笑:“生老病死乃是人間大苦處,他已經經曆過了。”
說出“生”,正是宮無間降生的時候。
說出“老”,那個倔強的中年男人又在酗酒。
說出“病”,宮無間媽媽正把診斷書小心地藏起來。
說出“死”,他母親掙紮着倒下去。
先前三句,怨憎會、愛别離、求不得,再加上生老病死,正是“有生皆苦”的真意。
此時宮無間徹徹底底地陷入執念,再難脫身,便是“五陰熾盛”。
此即八苦。
花瓣靜靜卧在水中。
青獅仍有問題,心想這可是那位,問道:“大士,你既然要他醒來,為何又教他睡去。”
年輕和尚的笑容依舊和煦淡然,不過其意味隻是虛無與極緻的平靜而已。
“如果不嘗遍八苦,他又怎會醒來。”
“可如果醒不來呢?”
和尚頓了一下。
“那便不要醒來。”
此話一出,天地俱寂。
樹不動,風不動,帆亦不動。
隻有七座金山靜靜圍繞着大須彌。
……
…
宮無間躺在寝室床上刷短視頻。
哦,念境中當然會有,隻不過宮無間越刷隻覺得無趣而已。
刷到某一天,宮無間看了一眼。
隔壁某某大學正在辦開放日活動。
宮無間看一眼日期——七夕節,這要是去了不純找虐嗎。
宮無間自己本就挺宅的。
隻是出去買奶茶……路過了而已。
傳統美德嗎,來都來了,看看能怎樣。
宮無間甚至都沒進那個大學。
隻是在地鐵站碰到了一群大學生。
好像是一個寝室的哥們吧……幾個年輕男生在那邊說說笑笑,推推搡搡。
宮無間看到了某一個男生。
“卧槽,真帥。”他隻是這麼想了一下。
隻是多看了幾眼而已。
那便是心動。
于是他那顆被八苦浸染的心開始躍動。
他不再沉浸于自己那無謂的執念。
他看那個帥哥,越看越眼熟。
然後……
“沒想到那時候就見過那小子了。”
宮無間拍拍身上的灰,站起身來。
身上當然不髒,這個動作隻是某種象征。
那幾個男生坐上地鐵,飛馳離開,宮無間沒有跟上去。
還在這裡待着幹嘛?
羅修在外邊等着自己呢。
“稍等,我馬上處理完。”方才他剛這樣跟羅修說完。
如今他這邊是過了二十多年……不知道羅修那邊怎樣了。
在宮無間修行的法門中,眼耳鼻舌身意具是一體。
所以心動了,就是看破了。
二十年的紅塵紛亂在一瞬間消失,宮無間邁入了黑暗裡。
…
……
在這裡沒有空間,沒有時間,黑暗是你,也是世界。
宮無間平靜地,向随意一個方向走去。
走着有些,遠處有一點亮光。
繼續走了不知多久,他站在那亮光跟前。
那是一道門,亮光是樓道的感應燈。
“你想明白了嗎?”
身後傳來一道聲音。
宮無間回身看,是一個小男孩。
那是念境中的自己,是過往,是幻影。
“當然想明白了,不然我怎麼會來到這裡。”
“那我問你,媽媽的執念是什麼?”
“額……”宮無間很是無語。
他在自己的念境中都呆了這麼長時間了。
再者說,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媽媽的執念在他看來……真的很無所謂。
不知道爸媽為啥這麼愛自己。
“不就是我是撿來的嗎……又不是狗血小說,沒什麼可掙紮的。”
小男孩遁入黑暗中,徹底消失不見。
…
……
在他陷入自己的念境之前。
那一個小小的嬰孩憋紫了滿是肉褶的小臉,還未睜眼,就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
宮無間看着年輕夫妻剛剛生下孩子,就又失去了孩子。
看着媽媽躺在床上,空洞蒼白的眼神。
周圍的親戚們帶着奇怪的目光離開了這裡,嘴裡小聲議論着什麼……
夫妻回到那個小租屋裡。
準備重新開始工作,掙錢,生活,掙紮着。
他看着母親剪碎了提前做好的小衣服作抹布。
他曾聽父母說過,二人結婚八年才有的他。
想要再次懷孕……不是易事。
父母二人為了孩子,不知周轉了多少地方,吃了多少的苦藥湯子。
可那個小孩,就這樣輕易死了。
宮無間眸色冷淡。
“生孩子又不是什麼必要。”他如是想。
念境故事中的夫妻也是這樣想的。
在二人已經放棄,準備好好生活的第二天早上。
父親推開門,準備去廠子裡。
一聲啼哭。
門口是一個襁褓,一個小嬰兒。
…
……
這就是念境中被刻意模糊去的片段。
宮無間掐死的那個嬰孩不是自己,而應該是爸媽的親生兒子。
當然在現實世界中,那個小孩不是他掐死的,應該是患有某種先天性疾病。
然後就是自己被丢在爸媽門前。
他就在家門前。
昏黃的感應燈一閃一閃。
宮無間取出鑰匙,開門。
念境就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