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萬到手,馮鵑有點小喜悅,俏皮地回道:“歡迎股東指導工作。”
柳漾抹去眼淚,火鍋店居然成了現階段她惟一能賺到錢的可能。她想早點擺脫張玢,就隻能和後媽,不,前後媽馮鵑為伍。前後媽這個稱呼,讓她把自己逗笑了,打起精神繼續上班。
出了民政局大門,馮鵑抖着離婚證,連聲說她解脫了,哈哈笑着朝前走了半天,柳志華還站在門口沒動,她回頭吼他:“快點,538來了!”
柳志華慢慢跟上來。538下人上人,馮鵑拉住他向前跑,但這人病病歪歪,跑都跑不動,她松開手,算了。
538很快開走,馮鵑仰頭查看公交站牌,還有幾趟車也能到家,柳志華把離婚證揣進包裡,她有點心煩:“你滾到陳玉蘭那裡去!”
下一趟538來了,馮鵑沒跟人擠,守着柳志華上了車,自己再上車,拉着吊環,圈出一個位置,一臉鄙視:“你靠着窗子站,莫倒了。”
有個年輕女孩讓了座,馮鵑意識到柳志華病體沉重,到了連陌生人都看得出來的地步,說了一連串謝謝。下車往小區走,她問柳志華中飯想吃什麼,柳志華突然說:“謝謝你。”
馮鵑哼了一聲,明天柳志華一出門,她就去找合夥人簽投資協議,人不想事心就不煩。
陳玉蘭簡單通知柳漾:“你爸說明天去複婚。”柳漾盯住這幾個字,頗感人生荒謬,張玢嫌她是單親家庭,但從明天開始,她又有完整的娘家了。雖然她知道,單親家庭往往是“你家沒錢”的婉約說法罷了。她媽要是張玢的頂頭上司,或是億萬富翁,哪怕離個十次八次婚,張玢也不會公然嫌她。
柳漾快下班的時候,那位急性重症心肌炎患者心跳停止,心肺複蘇後沒救過來。她爸媽哭得以頭搶地,尤其是媽媽,她承擔不起ECMO費用,可能很久很久都得生活在痛苦裡了。
柳漾在醫院宿舍暫住,下了白班去觀摩麻醉科的醫生氣管插管手法。急診中心患者病種複雜,危重患者多,時間就是生命,急診中心最初幾分鐘的搶救往往是成功的關鍵,像呼吸衰竭導緻的缺氧乃至意識喪失,是必須立刻做氣管插管的,而且隻有幾分鐘,缺氧時間稍長,患者就算搶救過來,也很可能因為腦死亡變成植物人。
醫護人員都接受過急救訓練,但在患者口腔緊閉,牙關緊咬的情況下,插管很有難度,麻醉科醫生每次全麻之前都會履行這道程序,柳漾找他們讨教事半功倍,護士掌握的知識點越多,越能在搶救過程發揮作用。
晚上六點多,柳漾接到趙捷成的電話:“漾漾還在醫院吧,我和你媽媽來找你。”
柳漾眉一擡,張玢竟然真肯降尊纡貴來醫院請她回家?太陽從西邊出來了。但張玢被趙捷成扶來,她才發現又想多了。
張玢下班回家,陽台上晾的床單落到樓下伸在窗外的曬杆上,她擔心再被風吹走,等不及電梯上來,走了樓梯。
樓道裡堆滿了紙盒紙闆等破爛,氣味難聞,連窗戶都被遮住了,昏乎乎地看不清。張玢打開手機手電筒,掩住鼻子小心而行,一不留神被礦泉水瓶子絆了一下,險些摔倒,她吃了一吓,正喘氣,堆積如山的紙盒子背後探出一個人:“過細點。”
分明是關切,張玢被吓一跳,發了毛:“跟個僵屍樣的,日子又過不下去!”
婆婆笑呵呵,把紙盒子往旁邊扒開點,擰開手電筒:“我照着你走。”
幾個可樂罐子骨碌骨碌滾下樓梯,張玢伸腳,狠狠踩扁一隻,再往下走,被破銅爛鐵蹭到褲腿,勃然道:“這樓梯是消防通道,出了事跑不赢,我完了,你更完了,把牢底坐穿也賠不起!”
婆婆賠笑:“好,好,我收拾,馬上收拾幹淨。”
張玢幾次在電梯裡看到婆婆抱着紙盒子,但不走樓梯還不知道這麼可恨,她伸腿,從婆婆頭上跨過去,邊走邊撥打物業電話:“物業啊?我要投訴!”
啪,張玢迎面挨了一耳光,她驚叫着,婆婆的兒子拳打腳踢,張玢被打腫了眼睛,牙齒也被打掉了兩顆,柳漾為她清淤時,她疼得嘶嘶叫喚。
物業有一人陪同而來,他們答應對樓道作出整改,但婆婆的兒子不肯賠償張玢醫藥費,因為她出言不遜在先,左一句僵屍,右一句自私自利品德敗壞,還跨過婆婆的頭,當兒子的不能忍。
張玢怒了,香榭水岸不是便宜小區,能住這裡的人日子都不差,婆婆把自己搞得這麼寒酸,平時丢人現眼不講臉慣了,但她是受害人,這件事她要追究到底。
婆婆把消防通道堵住不對,她兒子打人也不對,但張玢用僵屍代指婆婆,譏諷她脫不了鄉裡習氣,柳漾不由惡毒地想,婆婆兒子還是下手輕了。婆婆節省,想必是從前過了艱苦生活,居安思危,她擋你的路,讓物業責令整改便是了,但你讓她承受胯下之辱,那兒子沒打斷你的腿就算不錯的。
趙捷成聽不下去:“你少說兩句!”
柳漾帶張玢去找醫生補牙,惡人自有惡人磨,有人替她出了惡氣,她對于搬回香榭水岸住,沒那麼排斥了。
趙東南拎來外賣,柳漾和趙捷成分頭吃了,張玢換上臨時牙齒出來,醫生交待:“下周再來安上烤瓷牙。”
張玢一臉慘樣,趙東南又氣又煩:“在家耀武揚威,我們三個都讓着你,出去吃虧了吧?”
張玢氣鼓鼓,趙捷成對她丢個眼色,她被迫認了錯:“漾漾啊,今天說給你炖魚湯,炖不成了,我這幾天在家休息,你想吃什麼就說。”
趙東南替他媽賣乖:“媽被人打成這樣,你幫着上藥換藥,她做飯答謝你,怎麼樣?”
張玢别扭道:“漾漾想吃旁邊那家店,你帶她去。”
柳漾心裡猶有不甘,但明白這是個可以下的台階,她挽着趙東南的胳膊去車位,隻和他說話:“你媳婦人不錯吧,寬宏大量,以德報怨。”
張玢怎麼想,柳漾不在意,臉已經撕破,下一次張玢再對她不利,她就還手了。張玢的牙齒不經打,前人為她作出表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