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方酒樓,熱熱鬧鬧,整個一樓大堂都是衙門裡的人。
有消息靈通的食客,知道今兒晚上是新太爺設宴,宴請衙門所有人,都很識趣地沒往這來。
靠門邊的八仙桌,蘇隐坐在最裡面的位置,身後是牆,右手邊就是臨街的窗戶,萬一有不對勁的地方,她能立馬翻窗離開。
況且,她一個小小仵作,坐在前面的位置,也不像話。
店小二拎着銅壺,伶俐地走上前,為蘇隐倒茶,笑呵呵地開口。
“蘇姑娘,掌櫃的讓我問問你,你阿嫂鋪子裡的甘草、白芷到貨了沒?後廚備下的甘草,隻夠兩日,白芷倒還有,但也不多。”
蘇隐屈指,點了點桌面,算是謝過小二為她倒茶。
“明兒上午有批貨到,甘草白芷都有,我讓阿嫂下午給你們送來,保準耽誤不了孫師傅做鹵肉。”蘇隐看了眼裡面,“你們掌櫃的呢?這種時候,怎麼不見他。”
八方酒樓不僅酒水菜色好,這裡的掌櫃王棟,最是八面玲珑,察言觀色,所以才将這間酒樓經營得遠近聞名。
今晚是新太爺在這裡設宴,以王棟的性子,不可能缺席。
店小二摸摸頭,也疑惑不解,“打用過午飯就不見他。”
“掌櫃的以為新太爺明兩日到,偏巧今晨趙籮筐送來的青菜不夠水靈,讓他又送了一遭。”
店小二點點頭,半是猜測半是肯定。
“掌櫃的擔心趙籮筐明日也出岔子,興許自個去村裡尋摸新鮮的好食材了。誰知,新太爺午後便到了。”
蘇隐點點頭,僅是閑話兩句,并未再追問。
店小二添好茶水,又端來一碟炒花生,這才轉身去了旁的桌子。
蘇隐坐了沒多久,林成和魏茂結伴進來。
林成盯着大堂瞧了半晌,沒找到人,還是魏茂拍了下他的肩,指了指角落。
“嘿。”林成一屁股坐在蘇隐旁邊的空位上,“找了你大半天,你來得也不晚啊,怎的挑了這麼個位置。”
“犄角旮旯的,也瞧不見新太爺長啥樣。”林成嫌棄地啧啧了兩聲。
蘇隐垂眸,“哔啵”一聲,花生殼碎,露出兩粒圓潤的花生。
蘇隐搓掉紅皮,“你不是在城門口瞧了個清楚麼,還要仔細瞧瞧?”
“你不是沒見過嗎?”
林成抓了把花生,邊剝邊把花生粒往嘴裡扔,“我是為你着想,要是有命案,你鐵定要跟着新太爺,要是連人都認不得,那豈不是鬧笑話了。”
“呵。”
蘇隐瞥他一眼,冷笑道:“我當仵作這些年,遇到的命案不到三起,整個衙門,和太爺打交道最少的人,必然是我了。”
“即便今兒認得了,等下次再見,我還是認不出。”
蘇隐拍掉手上沾着的花生紅衣,端起茶杯,怡然自得地抿了口,“況且,有你看大門,有荀捕頭兢兢業業巡街,還有魏大哥把守牢獄,我們元甯縣安穩得很。”
“怎麼就成看大門了?!”
林成瞪大眼睛,一本正經地強調,“我那是守城門!守衛元甯縣最重要的防線!”
兩個人吵吵鬧鬧,旁邊的魏茂聽得腦袋都大了,輕拍了下桌子。
“好了,别鬧了,新太爺快要來了,都安分點。”
林成氣呼呼地瞪了蘇隐一眼,悶頭吃花生。
隻要林成不先招惹她,蘇隐也懶得和他多費口舌,端起茶杯安靜喝茶。
魏茂偏頭,對着蘇隐道:“我兩年前釀的杏子酒,估摸差不多可以喝了,打算過兩日休沐,開一壇試試。”
魏茂挑了下眉,“你要不要喝?”
蘇隐眼睛一亮,她雖是衙門裡的人,但一年到頭用到她的地方,委實不多。
大把時光無處耗費,她就喜歡上了釀酒,釀好了酒也不獨飲,分成小壇,送給親朋好友。
整個元甯縣縣衙,上到已經升遷的餘太爺,下到後廚做飯的李大娘,都喝過蘇隐釀的酒。
所以即便蘇隐是仵作,幹的是招人嫌的差事,她在衙門裡的人緣卻很好。
衙門裡的人,出來進去,但凡遇到她,都會笑着和她打招呼。
蘇隐又是衙門裡年齡最小的,所以大家都當她是妹妹,蘇家如果有事,大家夥也會出手幫上一把。
魏茂是衙門裡負責看管牢獄的禁子,元甯縣富庶,偷蒙拐騙、殺人放火的惡事,三四年也遇不到一遭。
縣裡的大牢,關的都是些地痞流氓,魏茂的差事清閑,也試着釀酒,但他釀的酒,就是沒有蘇隐的好喝。
“行啊。”蘇隐點頭,笑得眉眼彎彎,“我去年試着釀了梨花白,應當也能喝了。”
林成聽到這話,顧不得生悶氣,急急道:“我也要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