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昭接過外衣,随意地放在一邊,若無其事地展開折扇,輕輕地扇了兩下。
蘇隐心中忐忑不安,她清楚自己沒有說夢話的習慣,卻無法斷定剛剛做夢時,是不是像以前那樣。
“你剛剛做什麼夢了?”溫昭輕聲問她,停頓片刻,又急急解釋,“你看起來很難受,都哭了。”
蘇隐聞言,下意識擡手摸臉,果然摸到眼角的濕意,她忙拿出帕子,擦了擦眼角,“沒什麼。”
溫昭見她避而不答,識趣的沒有再追問。
蘇隐的鼻子堵得厲害,頭更是疼得仿佛要裂開,她渾身發冷,暫時顧不上溫昭了,她自顧自地倚靠在車壁上,微微閉眼,不敢再睡過去。
馬車駛進北城門,穿過榮盛街,先到了縣衙。溫昭彎腰下車,叮囑毫錐将蘇隐送回家。
隔着車廂,溫昭的聲音随風飄進來,蘇隐微不可察地松口氣,挺直的脊背彎曲,斜斜地靠在車壁上。
馬車重新動起來,空氣裡的藥草清香漸漸濃郁。
沒過多久,馬車停下,林成打開車門,将蘇隐的箱子和包袱拿了下來,“到家了。”
蘇隐扶住車廂,慢慢走下車。
穆熙聽到響動就從鋪子裡出來了,瞧見蘇隐的動作,暗道聲不妙,滿臉擔憂地迎上前,扶住蘇隐的手臂。
“這是怎的了,就是去了趟柳樹村,怎的變成這個樣子?”
穆熙摸到蘇隐滾燙的手背,驚了一驚,“這是感染風寒了?”
蘇隐點點頭,有氣無力地解釋,“午前在冰窖凍着了,午後又在竹林子裡吹了風,病情加重。”
“吃幾服藥就能好,不妨事。”蘇隐轉身,朝毫錐與林成道謝,“多謝兩位兄弟送我回來,等我病好了,請你們喝酒。”
林成把箱子和包袱放進鋪子裡,聽到這話,當即喜笑顔開,“可不是,我從去年就開始惦記你的梅子酒,可得給我留一瓶。”
毫錐也笑了笑,“那就先謝過蘇仵作了。
送走林成和毫錐,穆熙扶蘇隐進鋪子,她看了眼隐于暗處的穆叔,低聲道:“穆叔,天黑了,可以關門了。”
穆叔從門後出來,在大街上看了幾眼,這才拿出門闆,關上鋪門。
“我讓小滿提前燒了水,隻等你回來後泡泡熱水,緩解疲累。”
沿着長廊,走到蘇隐的卧房,穆熙推開門,扶蘇隐進去,“現下你病了,卻是要等上一等,我讓小雪準備兩個炭盆,将浴房烘得暖暖的,再帶你去。”
蘇隐想說,還是别折騰了,都這麼晚了,等明兒再說。
但想到她今日驗了兩具屍體,又再竹林裡蹲了半日,全身上下髒得很,她隻好打起精神,“就按阿嫂說的來。”
蘇隐還未沐浴,穆熙就扶她在凳子上坐下,“可吃晚飯了?”
“吃過了。”蘇隐颔首,昏昏欲睡。
穆熙見她實在難受,忍不住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你可知道要喝什麼藥?尋常藥草,庫房裡都有,你告訴我,我去庫房拿。”
蘇隐愣怔,最終還是抿唇搖頭,“如今溫昭還在這裡,況且他知道我病了,要是莫名其妙好了,他肯定會起疑。”
穆熙想了想,沒有再勸,“不知道安大夫有沒有安寝,要是還沒有睡,可以讓他開個方子。”
蘇隐眼睛一亮,起身走到床榻邊,擡手使勁敲了敲床榻後的牆。
“咚咚——”敲了兩下,蘇隐就收回了手。
下一瞬,又有敲牆聲,卻是從牆的另一頭傳來。
蘇隐回頭,朝阿嫂莞爾道:“瓊珠還沒睡,可以讓她幫忙開個方子。”
穆熙輕笑出聲,伸出食指,虛虛地點了點她,“你們兩個平日沒少這麼幹吧,我還說呢,這同樣是牆,怎麼你的牆上有許多裂痕。”
穆熙轉身出去,再回來時,身後跟着身穿鬥篷、頭發散落的安瓊珠。
安瓊珠手提藥箱,打了個呵欠,“我都歇下了,若不是阿嫂說你病得厲害,我才不願起身呢。”
話雖如此,但安瓊珠還是快步走到蘇隐身邊,動作幹淨利落地拿出脈枕,手腕一轉,指腹就搭在了蘇隐的腕上。
“尋常風寒,不是什麼大事。”安瓊珠拿出紙筆,快速寫下藥方,轉身遞給穆熙,“都是阿嫂鋪子裡有的藥材。”
穆熙接過藥方,讓穆叔去庫房抓藥,随即對安瓊珠連連稱贊,将安瓊珠誇得臉頰泛紅,這才怡怡然走出屋子。
安瓊珠蓋上藥箱,“今天整日都在外頭,随新來的太爺外出辦案,感受如何?新太爺可是好相處的性子?”
蘇隐左手撐頭,左腿腳踝架在右大腿上,坐姿甚是豪邁。
“比餘太爺年輕些,其他的沒有什麼不同。”蘇隐淡淡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