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了卡戴爾學院的錄取通知書,回憶起自己用來戲弄表弟路鳴澤的那個“夕陽的刻痕”,笑意剛剛挂上嘴角,又被空洞拉平。
他覺得自己以前真的很沒用,卻又聽到了回蕩在心口的歎息。
他從包裹裡取出n96,給古德裡安打去電話,試圖逃避那些沉重的歎息。
電話很快就接通了,這時路明非也剛好到了門口。
路明非歪頭夾着手機用鑰匙打開門把東西提進廚房,順便聽古德裡安吹噓卡塞爾學院有多好。
純黑色的n96在素白的手指間極其明顯,嬸嬸隻看了一眼就發現了,她大聲呵斥:
“路明非!我們老路家的人怎麼能偷别人的東西!就算再想要你也應該給我們說……”
不是詢問而是責罵,直接宣判了路明非的死刑。
路明非皺眉對古德裡安道:“抱歉,教授,請稍等一下。”
他試圖解釋了一下手機的來源,卻被不斷打斷,于是他粗暴地蓋棺定論:“我要去卡塞爾。”
說完,他挂斷電話,神色漠然地進了房間,自顧自打開電腦挂上耳機。
晚上全家人在客廳開會,路明非坐在沙發上沉默。
最後還是路明非再次要求要去卡塞爾,叔叔嬸嬸剛想說話路明非就說:“今年我已經十八歲了,可以為自己做出決定了。”
其實他本來的話更加盛氣淩人,隻是最後他還是換了語氣。
路明非沒有多給反應的時間。他覺得很不耐煩,在卡塞爾呆了太久他幾乎已經成為了像楚子航那樣的暴力儀器,因此格外不适應這樣……混亂的,夾雜了太多東西的交流。
事情定下來的很快,尤其是在路明非宣布古德裡安請全家明天去麗晶酒店吃早飯之後。
定下了路程,路明非不想多說,轉身回了房間。
路鳴澤老老實實的跟着路明非進了房間,看見自己蔫裡吧啦的表哥去打開電腦上了網不知道做了什麼,然後電腦上就出現了一堆代碼流動速度快得路鳴澤都看不清楚,然而不到一分鐘那台老師電腦就死機了。
他親愛的表哥似乎一點都不尴尬地把電腦合上一臉高深地躺到床上,看起來鎮定極了——搞得他有點尴尬。
次日上午,麗晶酒店。
古德裡安和路明非約的是8:30的早餐,于是全家人都7:00起了床,興奮地在8:20就到達了麗晶酒店。
路明非懶得看其他人的樣子直接就跟着侍者上了九層。
侍者和叔叔嬸嬸的交流路明非一句沒聽,等到了之後古德裡安出現,路明非感覺到叔叔嬸嬸對古德裡安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敬仰。
五個人坐到餐桌前叔叔和古德裡安湊熱鬧路鳴澤的眼睛已經貼在了鲑魚卷上面嬸嬸四處打量内心對卡塞爾學院肅然起敬。
古德裡安把信和照片推給路明非的時候路明非還在發呆,路明非接過信看完之後面無表情地推回去一言不發。
這都是騙人的……他還記得小魔鬼記憶裡的場景,水晶一樣的棺材,兩個人陷入永遠的沉眠再也不會醒來。
古德裡安對他此時的沉默表示非常理解,大概是因為見過楚子航思念楚天驕的時候所以很習慣這種安靜的難過方式。
他站起來說台詞的時候路明非感覺到自己的所剩不多的人類之心一陣躁動,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了出來,可如今的他卻隻覺得茫然。
為什麼要哭?
為什麼要不舒服?
明明那兩個人隻是他生命裡的一個小小的漣漪,他們相處的時間甚至不到五年——可是他還是不斷流着眼淚,哀傷像是潮水湧動。
他站起來對古德裡安鞠了一躬,說:“謝謝您。”
諾諾進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昨天陪她打星際的男孩兒,可這次她得到的信息和之前測寫得到的信息截然不同。
之前她可以很輕松的看到路明非的樣子可是這次她卻無法分辨路明非究竟在想什麼,隻能感受到刻入骨髓的孤獨。
就像一個人在荒原裡跋涉,整個世界都寂靜得像是死了一樣。
路明非看了一眼諾諾又低下頭,最後一點白爛基因說着師姐果然豔壓群芳老大眼光真好哈哈之類的話,可他卻覺得……這并不是回來的理由。
他進入卡塞爾學院,隻是遵從内心,找一個回來的理由。
每個人都一定有另一個人做自己的騎士,哪怕被逼進絕地也不要死去因為一定會有一個人來救你。
你将會跨上他的馬背,哪怕他是被所羅門囚禁了一千年的魔鬼。
路明非不知道他要找誰。
但他還是選擇繼續找,因為他想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以前的他别無選擇,隻能與魔鬼相擁,可現在,魔鬼也離他而去,隻剩下他一個人站在世界的中央手握權柄。
他在等的,是他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