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祥和夏枝的父母是舊相識,他的目光投向不遠處正與人禮貌寒暄的夏枝,少年臉上挂着得體的微笑。
說一個錦衣玉食的世家公子過得苦,本是個荒謬的笑話。但許祥的語氣裡沒有半分戲谑,隻有沉甸甸的疼惜。
他第一次見到夏枝時,那孩子才五六歲光景。眉間一點朱砂,在父母靈前哭得撕心裂肺。再見時已是夏老爺子的葬禮,少年已出落得标志,紅着眼眶,卻強撐着操持一切。這些年來,夏枝不知聽過多少"沒爹沒娘"的惡毒閑話,甚至還有人說他克死了父母又克死自己的爺爺。不過十四歲的年紀,當同齡人還在任性叛逆時,他卻要扛起整個家業的重擔。
沒有人問他累不累。那些虎視眈眈的目光,都在等着這個少年家主倒下,好将夏家基業分而食之。可夏枝硬是咬着牙,将裡裡外外打理得滴水不漏。他始終以禮待人,将所有的疲憊與傷痛都藏在得體的微笑之下。
縱使許祥千般不忍,萬般不願,也不能向他伸出援手。對于夏枝來說不幫他就是最好的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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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宴會大家都會把自己的契全帶着,祁年這邊有四個契沈迹、真女、春荷和南寺。祁惜有三個契,是見鐘、嶼凡和醉花,再加上夏枝的三個契,一行十三個人,倒是隻有夏枝這一個當事人看起來最不生氣。
這一小插曲過去,宴會就開始了,祁年五個人好巧不巧的就坐在戴元五個人隔壁,十個人邊吃飯邊狠狠的瞪對方。
“朕喊你們前來一聚,你們的功績朕都記在心裡,朕有你們這些人才輔佐,實在高興,來,我們喝一杯!”當今聖上不愛擺出一副皇帝架子。
在場幾乎所有人站起來回敬皇帝酒,像阿芸這樣的小孩子也以茶代酒敬了皇帝。夏枝喝酒的時候還斜着眼偷偷觀察宋眠的表情,原本擔心她看見皇帝會控制不住情緒,但宋眠這個人一向是冤有頭債有主,如今的皇帝早就不是當時的皇帝了。夏枝見她表情無異就稍稍安下心來。随後才反應過來嘴裡喝進去的東西是什麼味道。
酒一點也不好喝,辣的自己直皺眉。
不止消憂鋪和斬憂堂,解憂府也上交了一個十分相似的發着金光的物件。皇帝對此十分憂心,恐有人居心叵測地在謀劃什麼,拜托各位一定要多加調查,多多留心。
宴會結束。
祁年就是屬于那種又菜又愛喝的人,雖然他酒量不好,但他堅信這玩意是鍛煉出來的,所以總是逮到機會就要拉人和自己喝酒。
“小枝,第一次喝酒醉了吧,走,哥送你回去!”祁年自己都走不好路。
“小年哥哥你自己都醉了吧,阿芸會負責送小枝哥哥回家的,你也快些回去歇息吧!”阿芸像個小大人一樣叉着腰說道。
祁年彎下腰揉了一把她的頭發:“行啊,還挺孝順,行,任務交給你了!秦大哥,小弟走了啊。”
祁惜怕他當着這麼多人面丢臉,急忙拉着他走。
最後是宋眠帶着阿芸,秦慕扶着夏枝。前面倆人直接回店裡休息了,因為宋眠雖然沒醉,但也覺得有些暈了。秦慕則堅持要扶夏枝回屋。原本是想背他的,但是少年堅持自己沒能走,就隻能扶着他了。
“秦慕,跟我說說你之前的事呗。”少年笑眯眯的看他,臉紅撲撲的。
秦慕看着他,沒說話。
“阿芸以前的事,宋眠以前的事我都知道,隻有你以前的事我不知道。”少年掰着手指細數着。
這人醉了以後語氣變得和平時不一樣了,平時都是溫柔禮貌的聲音,現在添上了一種不知道怎麼形容的黏黏糊糊的感覺。
“你想知道?”秦慕伸手摘掉落在少年頭上的樹葉。
“想!”少年扒住秦慕的手臂,和他貼的很近,亮亮的眸子盯着他,
像小狐狸。秦慕又這麼想到。被他看的受不了,忍不住伸手把這張招人的臉蓋住。
“你明天起來要是還記得這件事,我就告訴你,現在該睡覺了。”秦慕把人送進屋子裡,幫他把外面的衣服脫掉,隻剩下一間裡衣,又讓人打了水,給他擦了臉,擦了手和腳,塞進被窩裡。
少年剛開始還憤憤的哼哼唧唧,被秦慕這麼一弄困意立馬就襲來了,踏踏實實的睡着了。
“……”秦慕蹲在床邊瞧了一會,見他睡得安穩,歎了口氣,起身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