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醒來的那刻是最不設防最無法僞裝的,沒有人可以控制夢,也沒有人可以僞裝自己醒來的那一秒,因為那一秒,你還在懷疑,這到底是夢境還是現實。
那雙眼睛,熟悉而平靜,此刻就在她的一肘之外,靜靜的貼在桌面上,側頭望着她。
似是看了許久,又或是剛剛才睜開。
不同的是,他竟然看着她眨眼了!
他眨眼了!
條件反射!絕對是條件反射!
她還沉浸在那暗紅色的□□糖裡遨遊,突然這麼對上眼,顔憶雲吓得一激靈,猛地一下坐直了身體,結果生生梗着了脖子,在桌邊趴着睡,果然很容易落枕。
但她此刻根本顧不上疼,使勁拉扯幾下後,硬生生的從他手裡拽出了自己的手,逃也似的奪門而出。
好像……這兒也沒門可奪……
跑出去七八步,顔憶雲猛地刹住了車,這才反應過來,那人不就是解雨臣嘛,她為什麼要害怕!為什麼夢裡她認不出解雨臣來?明明就是一樣的臉,她為什麼當時什麼記憶都沒有!
還有那一浪又一浪的血河,現在回想起來,顔憶雲嘴巴裡都泛起一絲的血腥味兒,她難受的使勁咽了口唾液,奈何今天幾乎沒喝水,咽了個寂寞。
哎,不對啊,她剛才為什麼要逃!今天這情況,難道不應該是一見面就端好架子興師問罪他嘛!
都怪那個夢,顔憶雲扶着自己抽筋的脖子,續續元氣調整到作戰狀态後,姿勢擺好轉身剛要開始質問,誰知身後哪有半個人影啊,隻有她剛帶起的門簾還慢悠悠的晃蕩着。
還想跟人家算賬,切~,人家根本就不關心你!
不過幾天沒見而已,他卻有了新人忘舊人了,今天下午他就是故意這樣晾着她,讓她自己在那充氣撒氣充氣撒氣的自我演習吵架,等他真到了,這氣也早就沒了,冷靜下來恢複理智了。
哼,現在連吵架這種小事情他都開始算計了嗎?
顔憶雲很是受傷的沖那頂罪的門簾說到,“剛就不該……”
“不該怎麼?”
這句話,離得很近,就響在她的耳邊,解雨臣不知何時,竟然繞到了她的身後,而她竟然一點都沒發覺。
這種統控全局滿是調侃的語調,讓顔憶雲瞬間就炸了毛了,這不是玩她嘛!她陰着個臉,一言不發快速用自己的手肘朝身後的人撞去。
不出意外的話,她這招當然是會撲空的,那時候她準備再來個螳螂後擡腿,能夠到一點就算解氣。
可……他竟然沒躲!
她的手肘狠狠的撞在了他的腰上,顔憶雲明顯感覺到解雨臣故意卸了自己身上的力,硬生生的挨了她一肘擊。
又跟她想象好的場景不一樣!
他這該不會是苦肉計吧!自從跟解雨臣在一起以後,她也算是被逼着對軍事曆史有了深切的研究了。
阿遠捏着一塊剛從雞腿上撕下來,還冒着熱氣的雞肉丢進了嘴裡,他飛起一腳踢在了屋外川子的屁股上,将他從那顆老槐樹上踢了下來。
“進來幫李嬸劈點柴,别在那當狗仔,”他遠眺了一下那門口掐架的兩人,意味深長的沖川子笑了笑,“怎麼?這才幾天,就這麼關心顔小姐啊。”
“我哪有,”川子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還不忘解釋到,“這不是擔心咱爺兒吃虧嘛。”
“花兒爺哪會吵架,就怕他吵起來不會還嘴,你說是吧阿遠哥。”
“哪兒那麼多屁放,”阿遠作勢又要擡腳,川子耗子蹿屋般的溜進了屋裡。
一個狗仔下班後,另一個又補了上來,阿遠抱臂靠在樹上觀戰了起來,雖說看不太清,但這大概輪廓總能分辨。
“不好意思,”顔憶雲學着解雨臣之前的話回到,“條件反射。”
對于這個故意傷害,她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抱歉。
解雨臣對她的這個反應有些意外,不知是該誇她學的好,還是應該苦笑。這語氣,這态度,妥妥的生氣了嘛,看着那張陰着的小臉,嘴都能挂一打油瓶了吧,這次看來氣的還不輕。
可她卻隻字不提故作輕松,怎麼現在,對自己連這個都不願坦白了。
剛她睡着時,一定做的是噩夢,滿臉的掙紮,無論他抓着她的手怎麼喊,她都沒有回應。
這夢還一定是關于他的,醒來看到他的那刻,她滿是恐懼,那眼神不會騙人,她想都沒想就逃了出去。
雖說他的信息暗自調查的很仔細,那些顔憶雲故意隐藏起來的,不說不代表他不知道。可有時候,解雨臣還是感覺自己并沒有全部了解顔憶雲,她就像個黑色魔方,偶爾給你翻個彩色亮面,你驚喜的以為那是全部秘密,卻又會在不經意間發現,那色塊下面貼着的是别的顔色。
他們對彼此都不夠坦誠,所以才會現在這樣各自憋屈的相處着,想的太多,反而忘了,最有效的溝通就是把話說開。
屋外圍着一圈的水,進門之前李嬸特意交代過她,千萬别碰那水,至于原因,她倒是沒提。路隻有一條,解雨臣就站在屋外那座小橋的入口,一人寬窄的橋面,他現在就是個攔路虎,擋着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