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血,豔紅了這片天,這焰火,如地獄烈火映在眼裡,灼燒着顔憶雲的心。
窩在自己的臂彎裡,聳動的肩膀抑制不住的顫動着,牙齒深深的嵌進了胳膊無聲的嚎哭着。
心裡的痛壓的她喘不過氣,那些不忍、悔恨、後悔,叫嚣着在她心裡橫沖直撞,快把她的心撕裂了。
雖然有些畫面很是模糊,顔憶雲還是察覺出了點端倪,真應該謝謝今晚這個大撲棱蛾子,這毒啊,也不算白中。
今晚的顔憶雲,親手将她的新世界關上了門,而她隻有在人潮散盡獨處的時候,才敢讓悲傷流那麼一下下。
這夾縫裡的喘息機會,她給自己了三分鐘,安仔過來之前,顔憶雲用手指悄悄拭去眼淚,恢複了常态。
“嘭!”的一聲巨響連帶着巨大的金屬與地面的摩擦聲,刺穿了沿路一小區裡居民們的耳朵,剛哄睡的小嬰兒“哇~”的一聲又洪亮的添了音色。
白色的煙霧伴着刺鼻的燒皮塑料味兒,預示着此刻這變了型的的汽車正處在危險邊緣,“吱扭~~”了半天車門終于被推開,一隻帶血的手用力卡在了車門邊緣,掙紮半天,指節因為用力,壓的有些發白,車裡的人剛要爬出來卻又縮了回去,似乎是被某些東西羁絆住了。
陰影裡的人被路燈拉長了身形,他正端着望遠鏡盯着對面,路段很偏行人本就不多,汽車的煙霧越來越濃,一隻烏鴉突然從樹上振翅“哇哇”的飛了起來,轉眼樹下也不見了那人蹤影。
“嘭”的又是一聲……
軟木瓶塞在地闆上彈了兩下,又搖頭晃腦的掙紮了一下,這才安靜的躺平了。
安仔在門外探頭張望着,欲言又止的徘徊猶豫了半天,最後端來一杯溫牛奶放于了床頭櫃之上。
“顔小姐,喝點牛奶,有助于睡眠,”說完,安仔走到窗邊,将窗戶開了兩指寬的縫,冷風打在臉上,瞬間帶走了安仔身上的體溫,不過屋内焚燒的味道也立馬淡了不少。
火盆裡還未燃燒殆盡的網球隻剩一角,正趕在燎原之火吞噬它之前,再看一眼這個多彩的世界。
白色的牛奶上騰着熱氣高高的站在桌角,顔憶雲看着它眼神很是複雜。
“這也是你們手冊裡必執行任務?”
安仔被她突兀的一問,有些愣神,反應了幾秒才明白顔憶雲指的是牛奶,“當然。”
“一杯牛奶,一碟烏梅。”
“爺兒特别交代的,這我記得很清楚。”
安仔特意強調了“特别”那兩個字,本是好意想替他們花兒爺邀邀功,可是這次他可算是失策了,顔憶雲心裡根本沒這麼想。
死亡的世界裡也是黑白色的,那裡得是多枯燥的空間啊。顔憶雲輕笑一下搖了搖頭,抓起酒瓶仰頭又連灌下兩大口紅酒,酒瓶内又立馬空了好大一截。
這個酒,味道似乎有些不對,顔憶雲靠在床腳回味細品了好幾遍,把酒瓶拿起來确認過好幾遍後更加疑惑了。
阿遠說那是解雨臣的酒莊,顔憶雲當時就心血來潮的問他要了瓶紅酒,還特意指明了年份。
是解雨臣說的那年份、那品牌,沒錯,這幾個字顔憶雲還是記得的,就因為那晚發生的事情,可以說直接改變了她的命運,她與解雨臣,也是從那失憶的夜晚開始的。
都說酒是感情升溫的良藥,她倒想看看,這東西會不會讓她記起那麼些許的碎片,解開她心中的疑問。這個瓶子她一定不會記錯,事後顔憶雲特意翻找回去留作了紀念,它們早已深深烙進了她的腦海裡。
可這個味道……顔憶雲微微皺眉,不由懷疑到,是這個……?
怎麼感覺跟那殘存的記憶中的一點也不像……
沒有一點發酸,也完全不澀,甚至入喉還有些順滑和回甘,連顔憶雲這完全不懂酒的人都喝得出來,這酒,品質不錯。
阿遠此處有話說,他從未見過一個人,在那麼多珍貴的精釀面前說她要一支三無山寨貨,那些紅酒要是會講話,一定紳士淑女的用法語陰陽怪氣死你。搞的他沒辦法,跑了幾個超市都沒找到一模一樣年份的,最後隻好發揮他的造假本領,自己改改年份,換換内核給顔憶雲提高一下品味了,不然這怎麼追的上他們家花兒爺的審美。
“顔小姐,涼酒傷胃,”安仔順手悄然的去拿顔憶雲手裡的酒瓶,他這是想要聲東擊西?顔憶雲可不是他剛認識的那個顔憶雲了,她将酒瓶從左手換到了右手,令安仔撲了個空,讪讪的笑了笑,給自己個台階下。
“您别介意,這也是擔心您身體。”
看好好講理行不通,安仔打起了感情牌,“顔小姐,您别讓我們這些底下的人為難。”
這句話倒是戳中了顔憶雲的痛點,她苦笑一下,眼神有些受傷,看着遠方喃喃自語到,“底下的人?”,仰頭又痛快的飲下好幾大口,紅酒來不及灌入,順着她的嘴角快速的滴落在了那白色的地毯上,分外刺眼。不過顔憶雲并未停下來,快要被她喝的見底了這才罷休。
“誰又不是那……”
安仔沒辦法,隻能說聲“冒犯了”,搶走了她手裡的酒瓶,盡職的去廚房幫她倒了杯溫水,遞給了顔憶雲。
桃花帶雨暈湖水,碧水連波挂梢頭。那濕漉漉的眼睛隐忍着,任誰看了都會心頭一顫。安仔心說這陪護工作太難了,竟然還要陪聊詩詞歌賦心理疏導不成,他陪顔憶雲也在毛毯上盤腿坐了下來,從零食罐裡拿出三根骨頭磨牙棒,擺在了那奶粉罐前,在那火盆前用手指點了三下,一杯水澆滅了那忽明忽暗的紅火星。
“我知道您心裡悶,但也别傷了身體。”
“喝點溫水暖暖胃吧,醉酒可是真的很難受的。”
這個顔憶雲怎麼可能不知道,曾經一口就倒的人,現在卻無比的清醒。人的身體真是個神奇的世界,想清醒的時候在斷片,想要麻痹自己脫離這世界片刻,躲在另一個世界暫時忘卻這些痛苦,卻一醉難求清醒的像喝了杯水那樣無感。
是人有問題?還是酒有問題?
台子上的紅酒瓶彈了自己的紅酒肚一下,響指一打,裝逼的說到,“别急,讓紅酒滑一會兒。”
果不其然,安仔還在那耐心拿兄弟們的糗事給顔憶雲做心裡疏導,企圖從心裡上轉移她的痛苦,顔憶雲卻在一根西梅絲入口後,猛地起身捂嘴沖進了洗手間。
“嘔~~~”
安仔你這個大直男,你們花兒爺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眼色,你是半星都沒學着,這時候講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啊。
“嘔~~”
胃裡也沒啥可吐的,顔憶雲癱坐在地上喘着粗氣,渾身的力量都在她嘔吐的瞬間被吐走了。
“血!血……!!”
安仔緊随其後跟了過來,混亂裡隻看到馬桶裡那刺眼的紅色,他立馬掏出手機,“喂~,快準備!顔小姐出事了!她吐血了!我們馬上到!”
“喂!你們上來,快!送顔小姐去醫院!”,語氣有些急躁,難得看到他急眼,不過這麼臨危不亂的處理方式,看來解雨臣對他們的教導很是嚴厲,至少演練過不少遍。
顔憶雲無力的扯着他的褲腿,想要解釋些什麼,卻被安仔誤解成了求救,他蹲下身來安慰她到,“沒事的顔小姐,我們馬上就送你去醫院!”
“現在别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