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蘭嬷嬷得了消息,馬不停蹄的朝賀家二房的方向走去。
楊穗安和自己的夫君賀家二老爺正坐在花廳喝茶,兩人去婚宴露面就又匆匆回來,蘭嬷嬷把聽見的話,一字不差的告訴楊穗安。
“還說什麼大家小姐,”楊穗安冷哼擱下手中的茶盞,“新婚之夜,動不動就尋廚房要吃食,好似我苛待她一樣,自己就掀了蓋頭,大房怎會有這樣的兒媳。”
二老爺皺眉:“怎麼說她才進府,一碗酒釀丸子,又不是多大的事。”
楊穗安被二老爺堵了話,說:“是,我命裡沒見過這樣的媳婦,說上幾句又能怎樣,他們大房出盡風頭,受累的是我們二房,你若能像大哥那樣有能耐,至于每日見到他,就像老鼠躲着貓,唯唯諾諾,不敢出聲。”
“在我面前耍什麼威風!”
楊穗安罵完二老爺,隻覺心裡還不舒坦。
二老爺摔盞起身:“你簡直不可理喻!”
轉頭,二老爺就朝小妾的房中去。
楊穗安快氣死了,站起身罵道:“去,謝晚泠不是餓嗎,讓人上一桌菜給她!”
蘭嬷嬷趕緊扶着楊穗安:“太太何必和老爺動氣,您和老爺間好不容易緩和點。”
楊穗安想起陳年傷心的事:“都是他這個做父親的偏心,倘若不是因為他,我的兒怎會和我陰陽兩隔。”
蘭嬷嬷連忙捂住楊穗安的嘴:“夫人,都過去太久了,娘家老太太那時也說了,人算終究不如天算。”
楊穗安眼中滑過狠厲:“去,把老大媳婦給我叫來。”
……
謝晚泠可不知賀家二房發生的事,隻知道,廚房給她送來一桌豐盛的飯菜。
雖說她喜歡的菜式沒那麼多,但賀家請的廚子極好,味道也着實不錯。
吩咐房中的人都出去,謝晚泠淨手過後道:“你們也都坐下一塊吃。”
從小和小姐一起長大,一桌用飯的事情也不是沒有發生。
可……這是在賀家。
謝晚泠拉着她們二人的手坐下:“成了,這處沒有外人,坐吧。”
主仆三人一起用飯,桌上倒是十分安靜,兩人可不知小姐在想些什麼。
謝晚泠倒是沒想别的,隻是沉默吃着碗中的酒釀丸子,她對接下來的日子,倒是隐隐有些期待。
連翹和芫荽把桌案上的碗碟收拾好,外頭就有婢女進來通傳:“五奶奶,前頭說五爺要回院了。”
替謝晚泠蓋好蓋頭,謝晚泠的眼前,又被紅綢蓋住。
院中漸漸出現嘈雜的聲音,謝晚泠端坐在床上,手不自覺的捏緊繡帕。
門被人推開,一時間許多人的腳步聲,都出現在謝晚泠的耳中。
喜娘拍手道:“五爺,請您揭開五奶奶的蓋頭。”
婢女把放有秤杆的承托端至賀琅缙的面前,賀琅缙臂膀有力,黑眸中浮現着不同往日的幾分糊塗。
近看,卻又有幾分的清醒。
年紀最小的賀家十九郎蹦蹦跳跳的說:“終于能見到五嫂嫂了。”
賀家枝繁葉茂,幾房加起來有十幾個孫輩,年紀稍大些的幾人,都已經各有了自己的孩子。
謝晚泠當初執掌中饋前,首個要做的事,就是将人給分清楚。
賀琅缙走近一步,黑底雲紋的繡鞋出現在謝晚泠的眼前。
垂着眼,她隻能看見賀琅缙逐漸靠近的腳步,紅綢蓋住她面容上的酡紅。
秤杆緩緩向下,挑起蓋頭的一角。
賀琅缙看見她的花顔逐漸展露在自己的面前,倏然有些後悔。
他不該應下弟弟和妹妹的要求,說想看看新嫂嫂長什麼樣子。
謝晚泠的這副樣子,合該由他一人看見。
鴛鴦戲水的蓋頭和秤杆一起放在承托之上。
二人照着喜娘所說,一同用了生餃子,喝了紅棗花生羹。
才放下碗,賀琅缙冰涼的目光射/向十九郎,惹得十九郎突然閉嘴,再不敢說話。
喜娘拿起金剪,連翹手巧,替謝晚泠放下一縷頭發,但又并未弄亂發髻,随後又替賀琅缙也放出一縷頭發。
“永結同心,百年好合。”
兩縷頭發被剪下放在梨花木盒中,喜娘笑着把木盒交于侍婢。
“祝五爺、五奶奶,新婚大吉。”
周圍侍女都說着吉祥話,賀琅缙端坐于謝晚泠的身邊,沉聲道:“賞。”
目光掃向自己的一衆弟妹,賀琅缙語調不改:“既然已經見到,都回去。”
十九郎登時傻眼,他還什麼都沒看見。
他的兄長領着十九郎朝外走,迫于賀琅缙的淫/威,其他的人哪裡敢多停留。
“你們也下去。”
謝晚泠聽見賀琅缙嗓音發啞,放在膝上的手猛然一收緊。
她指着頭上的鳳冠,很快就恢複平靜:“替我卸下來。”
賀琅缙應下她的話,起身後彎腰,直接把謝晚泠從床榻上抱了起來。
謝晚泠驟然失重,隻得摟緊賀琅缙的寬肩:“幹嘛。”
驚恐未定的聲音中透着嗔怪,賀琅缙無聲低笑:“去妝鏡前,伺候我的夫人,把鳳冠取下來。”
分明是在重複她的話,謝晚泠卻覺着,賀琅缙說這話時,舌尖上勾,帶着缱绻的意味。
從床榻到妝鏡前不過就是十來步的距離,賀琅缙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穩健。
把謝晚泠放下,賀琅缙氣不喘身不虛,看見妝鏡中,謝晚泠花顔嬌容,許是今日脂粉上的重,面頰浮着酡紅,落在謝晚泠的臉上,有畫卷潑墨,卻正好的模樣。
指腹捏上她頭上的步搖,賀琅缙心中泛癢:“上次見到你這副模樣,都不知是在何時。”
若是不提,謝晚泠大抵都快溺在剛才的柔情中,忘了前世發生的種種事情。
“原是我的錯。”
賀琅缙因她的話噎了一下。
從前不曉得,原來她的一張嘴如此能說。
發钗被一根根放在桌案上,烏發散落在謝晚泠的身後。
賀琅缙手掌探入發絲之中,替她輕按:“如此可好?”
有福不享是傻子。
謝晚泠靠在賀琅缙的身上,輕“嗯”一聲,是在回應賀琅缙的話。
總覺着,兩人間有什麼變了,可又說不上是什麼。
大抵是重活一世,二人都想明白了許多事,可新婚之夜,這賬,她定要算!
“前世新婚之夜,你沒留在屋中,我看今日也算了。”
她才一會時間柔的像水,如今就開始胡亂說話。
倘若不是她累了一天,賀琅缙定要把她抱起來,狠狠懲罰!
高大身軀靠近些:“阿泠,難道你不想?”
她這會尚未沐浴,可周身有淡淡的香氣飄來,聞得他心猿意亂,簡直無法忍耐。
偏謝晚泠的一張嘴,實在不乖。
賀琅缙黑眸冷冷的看向謝晚泠的唇瓣,似是粉花蜜瓣的唇,就該說些好聽的話,不似她這樣。
謝晚泠手肘向後,偏生賀琅缙不動分毫。
“你這登徒子,你要留下就留吧!”
她算是發現,賀琅缙不要臉起來,誰都無法奈何他。
“連翹、芫荽,幫我沐浴!”
熟稔邁着腳步朝着淨室去,賀琅缙見她嗔怒生氣的背影,卻忍不住勾唇淡笑。
還是他熟悉的謝晚泠。
謝晚泠泡在浴桶中,連翹端着皂角,替姑娘洗着露在外頭,白皙透亮的肌膚。
“姑娘,五爺出去了。”
謝晚泠睜開眼眸,出去?他何時如此聽話了?
他不會今夜,真的要在書房睡着!
謝晚泠放在水下的手握成拳,賀琅缙當真是可惡至極!
心中如此想,謝晚泠看向連翹:“日後喚我五奶奶。”
她答應過賀琅缙好好過日子,就必然不會食言。
如今已經同前世發生的不一樣,想着前世的日子也于事無補,但日子總是向前過的,她不該沉迷從前的傷痛中。
水氣氤氲,謝晚泠的面容被熱氣撲得泛紅,肌膚也透出一種粉嫩。
身上的寝衣不似她在府中穿的那些,才換回自個的寝衣月餘,竟就如此不适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