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棠倒是覺得沒什麼大不了,稍微解釋了一下:“我不是想打探什麼機密,就是單純對這些鲛人感到好奇,你知道,兇獸都生長在内陸,咱沒見過嘛。”
琏邢歎了口氣,卻仍回答道:“時間還未定。”
他望了眼探出了半個毛絨絨的腦袋,彤棠看起來分外好奇,二人各自倔強的對視了會兒,琏邢敗下陣來,又在後面補充道:“鲛人肯定在你前面。”
彤棠睜大了眼睛,看着像是被激起了興趣的樣子,剛剛要開口,就被琏邢打斷。
“你不會被放出去的,所以也不可能見到。”琏邢說完,發現彤棠的頭很快就垂了下去,他皺眉,心裡是知道,這眼前看着老實了的小兇獸并非是因死期将至而擺出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多半是因為自己不能溜出去,看不見她從未見過的鲛人而掉着個腦袋。
琏邢張了張嘴,最終還是講這話說了出來:“你就這麼不在意自己的性命嗎?”
可說完他便轉過了頭,沒再去看彤棠擡起來頭,投遞過來的目光,随後将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公文上。
于是彤棠隻能看見他留下的一個後腦勺,聲音悶悶的從那人嘴中吐出來:“算了,當我沒說。”
琏邢本想将注意全部放在文書上,卻感覺手邊伸過來了一個毛絨絨的東西。彤棠沒放棄,打了個滾又翻過來了,還得寸進尺的将頭往外拱,似乎試圖看清琏邢上寫的啥。
琏邢懶得阻攔,于是彤棠順利看清楚了,可惜看清之後還是看不懂,于是彤棠道:“要不你講講了上面說的是啥呢?”
琏邢不太願意的樣子,彤棠看見他皺了皺眉,她問:“要保密?”
琏邢隻是回道:“不是。”
彤棠繼續猜:“那就是嫌耽誤時間?”
琏邢搖了搖頭,剛準備張口,彤棠将她毛絨絨的腦袋蹭過去,道:“講講呗,說不定我聽了鲛人怎麼被處置的悲慘故事,最後又決定聽勸了呢。”
琏邢無動于衷。
彤棠無聊的磨蹭她的腦袋:“你這人怎麼這麼消極怠工,要是朝中都是你這種渾水摸魚的人,說不定我離勝利都不遠了。”
琏邢低頭看文書。
“嗨嗨,你在看嗎?我不相信,你是在發呆吧?我跟你說,你多講講故事,說不定就我降了,說不定我降了之後還跟你分到一個部門呢,哎,到時候我就叫你老大了,多有面啊。”
琏邢依然沒有理她。
沒有關系,琏邢不理彤棠,于是彤棠繼續無聊,于是她繼續在地上翻滾,嘴裡叭叭叭:“不過也有可能,到時候我成了老大。”她翻滾時還不忘驕傲的擡了一下頭,“畢竟我這麼天賦異禀的妖,嘿,勸你不要這麼怠慢未來的老大。”
琏邢捏了捏眉,似乎忍無可忍,終于開口:“你不降,不可能當上我的上司。”
還不能有幻想的權力了嗎?彤棠不服氣的想,卻聽見琏邢還在繼續說,頭也朝彤棠轉去。
“但倒不是沒有希望”,他放下了手中的文書,面雖對着彤棠,眼神卻不知落在何處:“不降,就隻能此地的王朝你死我活,你要是真有能耐,就打出去,成王敗寇,讓不僅我,還有你所有的對手都變成你的奴隸,你就是所有人的老大了。”
彤棠本來還想在琏邢說前半段的時候反駁一下,但聽見後半段,她隻能一愣一愣的聽,不知如何評價,支吾半晌,最終隻憋出一個:“你這話說的好像有點大逆不道哈。”
本以為這位沉悶無聊的守獄人在吐出幾句讓她有些驚訝的話後就又會歸于沉默,但出乎意料的,她看見琏邢朝她招了招手:“你不是想知道文書上寫了什麼嗎,過來吧,我教你。”
好嘛,不來勸降反而來教妖認字,真是不幹正事,而且之前不是還嫌說話浪費時間嗎?
彤棠心理吐槽,但爪子還是自動讓身體刷的一下過去了。
一個奇奇怪怪,不幹正事,自相矛盾的守獄人,和一個愛找樂子,視死生如無物的兇獸。
隻能說當朝皇帝的下屬和下屬人選都挺獨特的。
琏邢講述起文書上的内容,這份案件隻單獨記載并處理了一件事,其實挺普通的,是關于一個已經上了年紀的鲛人。
她的兒女不知何種原因身患頑疾,為尋找藥物,這個鲛人于是決定誓死跟随首領,好不容易在陸上找到治療所需,她準備退出隊伍,重返家園,去見許久未見的兒女時。
首領批準了,她滿心歡喜回去,卻恰逢上了沿海地區的定時清剿,而她的兒女為迎接她上了岸,被默認為了入侵行為,因為看起來太過弱小,沒有威脅,也沒有利用價值,于是沒有诏安這一環節,隻像是清理蟲豸一般被看守鎮海塔的人抹除了。
這個上了年紀的鲛人親眼看見了家人的殘肢斷骸,于是發了瘋,沖向鎮海塔,再不出所料的被制服。
後來整個鲛人族群被朝廷鎮壓,她沒有和首領一樣,沒有和大多數族人一樣,她不選擇臣服,于是入獄,死期将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