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聆還想問什麼,她們中間的那一道灌木叢忽然被人扒開,探出了一隻晶亮水潤的眼睛——“她們在這裡!!!”
“跑!”
鹿聆的手腕被林卻攥住,她被拽了起來,沒有思考時間,太陽向西一寸寸地緩慢移動着,她們跑着,那一朵薔薇花完整地落到了地面。
跑的快一點,再快一點,跑到陽光裡去。
不要被抓到。
“這一次你是‘卧底’了。”
二十四歲的林卻向後退了一步,二十四歲的鹿聆不自覺向前傾身,意識到後,身體微微晃動了一瞬,而後站定,望着她的眼睛,點了點頭:“嗯。”
“你——”
鹿聆望着她,先一步問:“你要成為我的共謀嗎?”
林卻望着她,眼眯了起來:“我會有什麼好處?”
“嗯?”
鹿聆怔了下。
林卻垂眸輕笑了下:“這個遊戲隻講了懲罰,并沒有公布獎勵是什麼,我們現在之所以和你們對抗是因為那個所謂的懲罰,但是懲罰具體是什麼也并沒有公布,實際上,這是個完全沒有意義的遊戲——但,”
“你可以讓它變得有意義。”
鹿聆蹙眉:“什麼意思?”
“或者這樣講 ,”林卻向前邁了一步,兩人的距離重新回到開始,林卻湊近她的耳朵,耳語道:“你可以讓它變得,對我有一點意義。”
鹿聆不自覺聳肩,躲開了一下,擡手揉了揉耳垂,察覺到自己這副樣子明顯處于弱勢後,強裝鎮定地垂下手,斜睨着她,語氣生硬道:“我怎麼知道你想要什麼。”
“你是皇帝嗎?”鹿聆越想越氣,但并沒有喪失理智,音量依然不高,“還要人猜——猜不中要怎樣?把我交出去嗎!?”
林卻微怔,鹿聆說着腰越來越直:“那你交呗,反正惡魔不止我一個。”
“嗯!”鹿聆雙臂合攏,手腕擡到她眼前,聲音不大,但理直氣壯,“把我上交了吧,反正我不知道你想要什麼。”
林卻失笑,拍下她的手腕,“怎麼耍上賴了?”
鹿聆沒有回答,偏頭望着她,像是在回答:對啊,那又怎樣。
林卻清了清嗓子。
鹿聆斜睨看向她。
“那個,”林卻蹭了蹭鼻尖,眼神飄忽,“怎麼才算成功成為了你的共謀?”
“隻是口頭說一句,應該不算吧?”林卻說。
鹿聆審視着她,沒有回答,慎重道:“你就這麼容易‘投降’?”
林卻坦蕩:“不然呢?”
“我好像也沒有選擇吧。”
林卻說:“就像你說的,我可以把你‘上交’,但同樣的,你也可以沖出去,和我的盟友們講我試圖投敵,是不是真的不重要,隻要你講了我與她們之間便有了一道跨越不了的溝壑。”
“呦呦,”林卻垂眸,聲音柔和 ,“我們其實都沒得選。”
是的。
她們其實根本沒得選。
“你過來一下。”
鹿聆說。
林卻點頭,上前。
鹿聆摘下手套,捂住嘴巴哈了兩口氣:“手給我。”
“你要幹什——”
“啪——”
溫熱的,帶着微微潮氣,像盛夏午後被陽光照射着的湖面。
鹿聆左手墊在她的手背下,右手掌心與她的掌心緊貼着,落在她手臂内側皮膚上的指尖,随着掌心的重心,時而紮實地陷進皮膚裡,不等林卻感受到她指尖明确的溫度,鹿聆便把手收回了:“——好了。”
林卻垂眸,望向自己的掌心。
紅色的狹小碎屑嵌在生命線的溝壑中,橫過她的掌心,向下,然後向上,與鹿聆手掌邊緣連接的刹那,顔色從此鮮豔、深刻。
林卻放下手,空着的右手扣在左手小臂上,恍如遮擋什麼。
“你——”
“這是惡魔的标記?”
兩人同時開口,林卻快了她一步。
“嗯,”鹿聆收回視線,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這是我成為惡魔的标記。”
“現在你也有了。”
“嗯,”
林卻淺笑,重複了一遍,像是同她表明自己的立場,“現在我也有了。”
鹿聆看了一眼外面。
市場裡仍然熱鬧,蝴蝶扇動了翅膀,遊戲仍然在繼續,結局或許已經開始了改變。
“我們會赢嗎?”
我們。
不代表惡魔、神明和人類的任何一組,
我們中隻有鹿聆與林卻。
她們是一直存在的第四聯盟。
林卻微微挑眉,擡眸看向她,嘴角揚起的弧度漂亮:“會。”
“我們中隻要還有一個存在,就是勝利。”
鹿聆重新戴上手套 ,扣緊了帽子,走進市場前,又一次回頭,望着林卻,問出了剛才被打斷的問題:“你會背叛我嗎?”
林卻看向她。
右手仍然扣在原來的位置。
她笑下了,眼眸莞爾:“不會。”
鹿聆轉過身,回到了市場中,以第四聯盟的身份。
林卻的手松下了。
她垂眸望着手臂上,指尖落下的位置。
“好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