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卻震驚地看向鹿聆,同時,餘光觀察着門口已經半眯起眼睛的鹿晔女士。
在她猶豫要不要打圓場的時候,鹿晔女士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鹿聆讪笑了聲,十分自然地握住。
“我的女兒你好,我是你的媽媽。”
“哈哈哈哈哈哈……”
鹿聆“計謀”成功,笑得花枝亂顫,眼角的餘光不住看向林卻,仿佛在說:看吧,我就知道我媽會配合我。
林卻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角也在上揚,她垂眸輕輕搖了搖頭,鹿晔女士也在搖頭,一邊搖頭一邊碎碎念“吐槽”:“多大的孩子了,還玩這種小惡作劇沒夠,羞不羞啊?”
“還有這些!多大年紀了還吃垃圾食品沒夠兒!”
鹿晔女士把行李箱和琴拖進玄關,終于注意到了鹿聆手上的零食以及林卻提着的那顆包裝可愛的西藍花。
她瞥了一眼鹿聆,下巴朝西藍花揚了揚:“你的主意吧?”
“對啊。”鹿聆供認不諱,下意識把林卻護在自己身後:“一一想給你買花,鮮花,我跟她說沒必要——”
“怎麼就沒必要了?”
鹿晔女士斜睨着鹿聆,“鮮花不比西藍花好看啊?”
林卻好奇地看向鹿聆。
鹿聆微微偏頭,遊刃有餘地姿态:“姐姐,你講點理吧,咱家沒花兒難道不是因為你自己花粉過敏嗎?”
——嗯?
稱呼媽媽為“姐姐”嗎?
這似乎有些冒犯。
林卻回憶着鹿聆小時候,具體說是她們小時候的場景——那個時候沈昱初作為符合法律意義上的成年人和她的監護人常常出差,鹿晔女士便經常把她喊到自己家。
那個時候鹿聆面對鹿晔雖然也有些“放肆”,但和現在完全不能相提并論。
鹿晔女士從媽媽“降格”成為“姐姐”也沒有惱怒,回怼道:“那怎麼了——咱家沒有花啊?”
“客廳茶幾上擺着的是你啊?”
鹿聆無語到笑出來了:“你真的!那向日葵不是假的嘛,誰要買假花送人啊。”
“你非得讓林卻犯錯誤,她不是你最喜歡的孩子了嗎?”
林卻眼眸亮了起來,聞到貓條味道的貓一樣,看向鹿晔。
下一秒,鹿晔女士輕啧了聲,一把拽過林卻,西藍花也終于正式轉送到了她手上:“好孩子,咱不聽你姐姐胡說八道啊——我最喜歡你了,房間裡還有你之前電影電視劇的海報呢……”
“啊?”
這驚喜有些太意外了。
林卻求助看向鹿聆。
然而,鹿聆同她對視的刹那,移開了視線。
“嗯?”
鹿聆抻了個懶腰,拖上自己的行李箱,以及被放在行李箱上的林卻的包,慢悠悠走向了自己的房間:“……哎呀,這一天好累的哦,媽媽我先去洗個澡!”
說着,她朝林卻俏皮地眨了一下眼睛,然後一溜煙地鑽進了自己的卧室。
“……”
林卻回過神,無奈的笑了下。
她自己也沒意識到,這一聲笑裡,寵溺的情緒遠多于無奈。
但旁觀者最清楚。
鹿晔放下握着林卻手腕的手,笑容和藹:“看來呦呦這段時間沒有給你添麻煩。”
林卻循聲擡頭,溫順乖巧地點了點頭:“她幫了我很多。”
“她特别棒。”
“那當然了!”
鹿晔幾乎是脫口而出,語氣裡滿是驕傲。
林卻眸光溫柔,身側的陽台玻璃倒映着窗外的萬家燈火。
鹿晔女士本人的履曆,在如今這個年代看來,也會讓人不禁豎起大拇指。
年輕時候的鹿晔女士奮鬥目标不是什麼出人頭地,而是:掙錢,掙多多的錢。
這個目标在現在看來其實并沒有實現——錢總是算不上“多”,但總歸是“足夠”的了。
三十歲的時候,她的錢足夠她申請“獨自孕育子女”;三十五歲的時候生意失敗,但仍然足夠帶着鹿聆換一個城市東山再起;
四十歲的時候,她的錢足夠她在臨市全款購入一套房子——這個計劃其實并不在二十歲的鹿晔女士的人生規劃中。
二十歲的鹿晔女士認為房子是沒有意義的累贅。
但四十歲的鹿晔女士看着鹿聆,她覺得是時候買房子了。
鹿聆是她的女兒,她會和她一樣離開熟悉的土地,她怎麼也舍不得讓她每次回家都要換一個目的地。
這座她們停留時間最長的城市幾乎三天變一個模樣。
翻新的道路,新開的商場,計劃開通的地鐵,但這棟她們居住時間最長的房子、鹿聆的房間,不會改變。
鹿晔女士不會改變。
不管外面怎麼變化、怎樣狂風暴雨,她回來,那盞燈依然是她熟悉的暖黃色。
而媽媽,而她,會給她一個擁抱,說——
“歡迎回家。”
鹿晔女士輕輕環抱住林卻,林卻不覺微怔。
“一一,好久不見了啊。”
很好聞,讓人想要縮在她懷裡,安安穩穩睡一覺。
“之前,你們都還是小孩子的時候,總覺得我當年生的應該是雙胞胎,但是醫院給我把你扣下了。”
林卻微怔,像忽然被塞了一塊特别甜的糖。
鹿晔女士不太想多說這個話題,她自顧自松開手,往廚房邊走邊說:“藍莓山藥,蛤蜊絲瓜湯,還有金針菇肥牛蝦滑卷,我記得你小時候都很喜歡吃,”鹿晔說,“但扇貝買不到新鮮的了,明天早上吧,我——”
林卻從背後抱住了鹿晔。
胸口悶悶的,像是被保鮮膜封住的杯子,空氣透過細微的孔眼,絲絲向外滲透着。
“這麼多年,我真的好想你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