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上的局勢實在明了,皇太子一黨,二皇子一黨,還有不知去向的齊允。
索然無味,元啟兒把玩着自己手中精巧的白瓷茶盞,唇邊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
哪一方得勢,哪一方勝出其實對她來說又有什麼關系呢?
處于水深火熱的依舊水深火熱,在陰溝裡掙紮的依舊掙紮,戰火的灼熱依舊會先蔓延到無聲無言者身上,而在這裡談笑風生之人最後可能不過被燒毀一些衣角也要大肆宣揚自己的犧牲。
窮人的白骨如何抵過富人的銀筷,再怎麼慘烈,最後可能也隻是宴中談資。
回到書館。
秋棠在一旁替元啟兒研磨,元啟兒托着自己的下巴,饒有興趣的轉着狼毫:“小棠子,你說我把今日之事寫入話本裡,如何?”
“今日之事有什麼好寫的,難不成小姐您真準備把宴會上您說的關于太子的話編成故事寫進去?”秋棠不解。
元啟兒笑着用筆尖蘸墨:“現在還沒必要做到那一步,今日就寫一個奇聞異志吧。”
她悠悠道:“這講的是啊,一個老虎精它好喜歡吃人肉,可是他不願髒了自己的手甚至不願意承認自己喜歡吃人肉,于是他想到一個辦法,他有好多善于抓捕人類的手下,隻需要稍微給一點點暗示,就會争先恐後的抓取人類獻給他。”
“但怎麼辦呢,他用餐的時候還是會看見人類呀,這不還算是吃人嗎?”
元啟兒話裡有些俏皮的苦惱,她的筆卻沒停。
“這時,他想到一個好辦法,隻要将自己的頭用黑布蓋起來,看不見餐桌上的人肉自然也就不算吃人喽。”
“再将剩下的殘渣賞給搖尾乞憐的犬狼,他們就會争先恐後的将獠牙咬向那些想要分割自己食物的同伴,從而将自己搞得元氣大傷,還要因為那些殘羹剩飯對老虎精感恩戴德。”
“就連人類也隻知道是那些小狗兒小豹兒喜歡抓人,老虎精最後倒成了他們心中最善良的妖怪呢。”
元啟兒的話語實在輕快活潑,仿佛她就是那個運籌帷幄的老虎精。
“可小姐,要是那些小妖怪中有叛徒該怎麼辦呢?”
“是啊”元啟兒筆鋒一轉。
“老虎精也在憂慮這個問題,于是他選出一個小妖怪作為他的主廚,再選出幾個妖力強的大妖作為剩餘妖怪的首領。
“大妖怪之間互相提防,為了讓自己的勢力強于對方,還必須給老虎精不停上貢。”
“明明是妖怪之間的鬥争,可最後受傷最大的還是弱小人類呢。他們無力反抗,任人宰割。大妖怪撕咬對手,防備手下,同樣傷痕累累,唯有那老虎精,肚皮撐的圓圓的。”
“所以你看,秋棠,無論是這虛構的妖間還是真實的人間,弱小的人總是要做許多無謂的犧牲,就算是較為強大的大妖怪小妖怪隻要野心得不到滿足就會有鬥争,而這鬥争的代價還是弱小的人類。”
“而野心哪是那麼容易滿足的呢,弱小也永遠相對存在。”
元啟兒話音驟冷,由此形成閉環。
秋棠第一次見自家主子寫這等話本,平常不過是一些雪月風花,這次卻很有些恐怖了。
雖隐隐覺得這個故事有些不對勁,但想的頭疼卻也不想了。
元啟兒最後一筆落下,書成。
燭光微閃。
元啟兒不爽得“啧”一聲,又提筆刷刷寫了幾字,竟将書從窗口縫隙中丢了出去。
良久,被一黑影拾去。
“好啦,小棠子,今晚你就抄這書吧,記得多少寫下多少就是了。”元啟兒伸個懶腰,表情卻沒有那麼惬意。
作為主廚的小妖怪會如何呢?她并沒有交代。
也許會在最終作為一個撇腳的借口丢出去給大衆一個不走心的交代,抑或是韬光養晦将老虎精吃掉也未嘗可知。
“主子,這是元小姐丢出來的,屬下擅自把它拿回來,還望殿下恕罪。”
齊允被勾起了幾分好奇,他打開,第一頁赫然幾個大字“少找人盯着我。”張牙舞爪,仿佛能從這力透紙背的幾個字中,看出寫字者的表情。
齊允不置可否,很耐心的讀完這個話本。
很有意思的故事,他展平紙頁,神色是自己都未察覺的溫柔,主廚竟是個小妖怪嗎,那小妖怪在那個老虎精心中必然不一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