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館照常開門。
元啟兒看着秋棠複刻下來的版本,歎息,秋棠還是沒看懂她昨天說的那個故事啊。
她在櫃台上無聊地把玩自己的發梢,今天李沫雲一行人都來了,顯得書館格外吵鬧。
很明顯這些雖然富貴但不得自由地大小姐們相比于才子佳人的愛情故事或者始亂終棄的悲情故事,更喜歡這次的妖怪奇聞。竟都留在書館裡讨論起來。
一個問這個世界上真的有妖怪嗎,一個就要問妖怪為什麼隻吃人類,一個鬧着說豹兒精應當比老虎精強,一個就開始強調自家養的犬兒乖順可人從沒撓過人。
元啟兒眉頭緊蹙,雖然書館熱鬧,但來客還是那幾位老面孔。畢竟在這個艱難的壞境下,看話本是個格外奢侈的消遣。
更多的人光是活下去就已經費盡力氣,又哪有閑錢看得起話本呢?
這也正是元啟兒憂慮的,真正能做到一遍一遍翻閱她話本的,能看懂的正是那些困苦卻盡力掙紮的人。
而在無憂無慮人的手中,她的話本再怎麼說,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解趣的小玩意。
元啟兒聽着他們熱火朝天的讨論,眼睛卻移向書館門外側的破爛衣角。
從李沐雲她們談論開始,那個衣角就一直在那裡一動不動,
元啟兒眉頭忍不住舒展,露出一個笑容。
他不會以為自己藏得很好吧。
又瞧了一會,元啟兒終究是坐不下去了,起身向館外走去。
十九踮起腳,扒着柱子,努力地想聽清楚書館裡傳來的每一個字,以至于沒發現有道人影不緊不慢地靠近他。
“偷聽?”
十九被吓一跳,身體比腦袋先做出反應,他蹲下抱着頭,帶着哭腔祈求:“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别打我,别打我……”
元啟兒聽着他不停重複這幾句話,不免有些好笑,她有說過要打他嗎?
在元啟兒的默不作聲中,十九漸漸冷靜下來。
他擡起頭,在與元啟兒眼神接觸的一瞬間又觸電般的低下去。
“終于安靜了。”
元啟兒蹲下來,強制擡起來他的下巴,逼着他與自己對視:“好聽嗎,來告訴我你聽到了什麼?”
十九嗫嚅:“聽……聽到了老虎精吃人。”
這小孩,臉灰蒙蒙的,眼睛倒有幾分神采。
元啟兒将他拉起:“既如此别偷聽了,和我進去吧。”
在十九踏入館内的瞬間,李沫雲便皺起鼻子:“哪來的味道,好臭。”
她心直口快,口無遮攔倒沒什麼,可館内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了元啟兒的身旁。
十九太熟悉這些嫌惡的目光了,他想将自己縮在元啟兒身後,又害怕自己肮髒的布衫弄髒對方幹淨的衣袖,隻能低着頭後退幾步。
注意到十九的小動作,元啟兒不着聲色的擋在他身前。
她說:“門口的一個小孩,你們不必在意。”
但很明顯這個髒兮兮,衣不蔽體的小孩與館内的氛圍過于格格不入,影響了宋音音等人的好興。
她們神色不太好看的與元啟兒寒暄幾句,離開了。
倒是李沫雲看這個小孩很新奇,想要靠近,但她聞慣了熏香的鼻子實在忍受不了十九身上的氣味,隻停在了幾步遠的地方,打探了幾眼。
“那我下次再來,啟兒。”她向元啟兒揮手。
送走了客人,元啟兒随手丢了一個話本給一直一言不發的十九。
“識字的話就把它看了,然後告訴我講了什麼。”
不識字的話就隻能走人了,元啟兒終究不是善人,她在心裡默默補充。
她看着這個孩子髒兮兮的小手生怕留下泥印子似的,緩慢翻動紙頁,也不着急催他。
大概一炷香的時間,話本被他合起。
“講的是一個老虎精,他……他很壞還很僞善,他不想髒了自己的手,教唆别的小妖怪幫他做事。”
說着他小心翼翼地擡眼,打量了一下元啟兒地神色,才接着說下去:“人類總是被……被吃掉,因為……因為他們弱小很可憐。”
元啟兒點點頭:“不錯,說話結結巴巴的,但能識字,腦子也還算靈光。去把自己洗幹淨了,換身衣服下來。”
看着那個小孩上樓,在一旁未出聲的秋棠終于憋不住了,問:“小姐,您今天是善心大發了嗎,怎麼還撿了個小乞丐回來?”
元啟兒若有所思地看着十九離去的方向,答非所問。
“我小時候曾聽聞傳說,有位懸壺濟世的神醫治病,一命一價。富者取白銀萬兩,貧者留杏花折枝。”
她的書館何不這樣?
“小棠子,替我看一下門,我去去就回!”
儀王府内。
“就是這樣,儀王殿下,這對你來說不是舉手之勞嗎?”元啟兒攤着手,帶着點市井無賴的做派。
齊允簡直是被氣笑了:“小老鼠,你現在不偷錢改行搶錢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