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啟兒使勁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記憶。
啊,想起來了,是跟在李沫雲身邊的小姑娘。
看着她好像不願在這裡多說的樣子,元啟兒也識趣地不再多問,很是禮貌的笑笑。跟在她身後。
李家的院子很是氣派,元啟兒跟着她從一個偏僻的後門進入。
李沐雲坐在屋子裡,看到她來,眼裡閃出一絲亮光。
元啟兒關切道:“李姐姐怎麼啦?”
李沫雲給一旁的侍女使了個眼色:“下去。”一旁的侍女慢慢退去,唯有一個還留在那裡,嗓音不留情面。
“李小姐,夫人讓我在這裡照顧您的安危,不能出現一點不測。”
聽到這種直白到露骨的監視性言論,元啟兒眉梢輕輕一挑,李沫雲冷笑一聲,明顯有些生氣:“怎麼,我現在是連這點說話的權力都沒有了嗎?”
“奴婢不敢。”
話裡面說着不敢,可她絲毫沒有緊張或者被威脅的感覺,可能是看着李沫雲的臉色實在過于難看或者說難堪,她還是退下冷冰冰留下一句:“那奴婢給兩位小姐倒茶,過會再來。”
門被阖起,灰暗的密閉壓得人有些透不過氣。
“啟兒,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關于宋家公子的話嗎?”
李沫雲歎口氣,苦笑着:“啟兒,你把它們忘了吧。”
元啟兒看着眼前的李沫雲。
眉眼還是從前那副眉眼,可好像有什麼東西變了,讓她少了一份從前快人快語的銳氣,多了幾分穩重。
但這穩重中有幾分無奈,元啟兒就不好說了。
不過幾天,為什麼人的變化就會如此之大,她不詫異于人的複雜多變,她意外的隻不過是這種變化可以發生在李沫雲身上。
這個大小姐和她的第一次相遇其實不算很愉快。
她當時的書館還沒有什麼名氣,但是李沫雲不知怎的誤打誤撞來到她的書館内。
既然來了,這位大小姐自然是要點評挑剔一番的。
她當時的書多寫的是一些亂七八糟的奇聞異志,這位大小姐左看右看沒有喜歡的,皺起鼻子問:“這裡就沒有什麼有意思的嗎?”
元啟兒耐着性子,維持着客氣的微笑:“這位小姐你想要什麼樣的書?”
李沫雲用看傻子一般的眼神看她:“想要來點本小姐感興趣的啊,剛剛我不是說了?”
誰知道你要看什麼,元啟兒:“那小姐喜歡看這本嗎?”
這是一個悲傷愛情故事,是個不出錯也不出挑的選擇。
李沫雲嗤之以鼻:“就沒有什麼女子将軍,女子為官的本子嗎,這種小情小愛我才不會放在眼裡。”
……
後來,李沫雲就經常光顧她的話館,李沫雲自然而然地将元啟兒視為摯友。
元啟兒無聊時也曾猜測李沫雲願意與自己交往的原因。
許是沒有利益交纏,沒有威脅後患,亦或許她知道後宅水深,隻是偶爾想潛出來吸口氣。
正因如此,元啟兒才一直把她當作無憂無慮的大小姐,隻對她留存有浮于表面的一點固化印象。
“為何,是因為沫雲你要與他結親了嗎?”元啟兒聽到自己幹巴巴地問。
“是啊,人總不能一輩子無憂無慮當大小姐的。”李沫雲失落地看着屋頂,苦笑着。
元啟兒失語。她沒法幫她,所以也提不出建議。
與孫若水不同,她可以給她父母想要的錢從他們的手裡将孫若水“買回來”,可從元啟兒知道,李沫雲不是“賣品”,她是“交易品”,是一種“維持”,一種細弱的“保障”。
她隻能問出一個很愚蠢又很無用的問題:“那沫雲,你喜歡宋微嗎?”
李沐雲很是慘淡的勾起嘴角,看似回答了她的問題,卻又避開了問題的核心:“宋家背靠宋大人,也算是是天子腳下的紅人,我哥哥你也是知道的,沒什麼本事,能攀上宋府自然是好的。”
“至于我的意願,有什麼重要的呢?”李沫雲聲音輕輕的,壓在元啟兒的耳朵裡。
“……李姐姐,若以後不開心,便來尋我。”
她除了這麼說還能說些什麼呢,鼓勵她逃婚,然後結果必然的失敗嗎?
她現在也隻是一個無權無勢話館老闆罷了。
元啟兒的心後知後覺地痛起來。
好奇怪。
明明在這以前,元啟兒一直以為自己與李沫雲隻不過是蜻蜓點水一樣的友情,在她眼裡,像李沫雲這樣的無憂無慮的小姐們根本無法理解如她般普通人的處境,也不曾有過她那樣的令人厭懼的過往。
所有的零星透露出的抱怨,都曾被她視作是一種無病呻吟,所以她經常一笑了之,不以為意。
現在這種細水流長的鈍痛讓她無比難受,不知為何她隐約有種預感,自己也會在未來的某一天陷入這種境地,這種無法掌握,生不由已的命運。
或者說,這是每個人都會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