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紀把洋房從上到下收拾了個遍。
她已經年紀大了,她五十三歲了,身體已經一年不如一年,記憶力似乎也大不如前。
她還記得十年前她把這間房子收拾幹淨,隻需要兩個小時,現在她得從早上就開始準備,幹一會歇一會才行。
看看牆上的挂鐘,已經六點半了,是該去菜場買菜的時候了。
但是她今天确實有點累了。她想休息一會。躺在常佩斯給她選的布藝沙發上,窗外的陽光早就衰減的難以照亮屋子,但是她不想開燈。她倒是不用省着電費,隻是不想而已。這些小小的任性是她的習慣,在這個囚籠裡的小小習慣。
她的手機突然響了,她不願意接這通電話,這個點能給她打電話的估計也隻有各種推銷騷擾的人。
但是她一次沒接,又來了一次,這就有些不同尋常了。她緩緩的從沙發上爬起來,抓起手機,果然是他。
那個她這輩子唯一的男人。
她是個傳統的女孩,曾經。她這輩子做的最瘋狂的事情,就是在鄉下愛上那個下鄉的高幹子弟,她和男孩在草垛旁邊接吻,晚風輕紗一樣把她年輕的發絲吹到男孩臉上。
她一直記得那時候,男孩就說,喜歡她梳雙麻花辮。
然而年輕的男孩沒能看見她梳的雙麻花辮,就躲到了他父親的羽翼裡。
那一紙處分輕飄飄,男孩從出生起就在庇護下長大,他不明白他能随便競争的一個區區大隊書記,對于她來說是多麼努力多麼幸運才能得到的。
她絞了頭發,南下當服務員。小飯店養不活自己,大酒店才行。她是漂亮的,起碼稍微打扮就能讓人歡喜起來。
她忍受着目光和男人的手對她身體的肆意掠奪,為了能多賺點錢往家裡郵寄。那時候她的弟弟剛出生。
父母沒有文化,問她弟弟該叫什麼名字。她看着那個男孩像個雪團子一樣躺在被子裡的照片,第二次由衷的為一個男人笑了。
她想起自己的名字,紀華霖,是當年村裡唯一的老師幫她父母起的名字。她吻了吻弟弟的照片,跟父母說,就叫紀華穎吧。華光璀璨,脫穎而出。
她不是讨厭自己的名字,實在是她也不知道這甘霖到底何時能落下來,滋潤她生而貧乏的一生。
“喂,佩斯啊......”
“打了幾遍了不接?”
“我剛收拾屋子,歇一小會,沒聽見。”
“等明天我去了就給你鈴聲改了,改的大聲點你就聽見了。”
田紀的手緊了緊,她的鈴聲她很喜歡。
但是她沒資格反駁常佩斯。
她是常佩斯的情婦。
“哎,都聽你的。”
“這就對了嘛。我今兒打電話就是說,你明天不用做太多葷的,醫生不讓我吃太多肉菜,你上次炒的那個香椿挺好吃的,再買點啊。”
“好嘞。”
“這就對了嘛。紀啊,我明天會早一點啊,你别起太晚了。”
“我一直都七點半起床。”
“這就對了嘛。行了我還有事,挂了啊。”不等田紀說什麼,常佩斯就把電話挂了。
田紀看了看挂斷的電話,又看了看偏向七點的挂鐘,終于決定出門。她慢悠悠的走進更衣室,基本都是常佩斯給她選的。她把頭發散開,她想着等明早再紮麻花辮也不遲。
她正拿下一件波點裙的時候,突然聽到門口密碼鎖的解鎖聲音。她警覺的屏住呼吸,這棟房子的密碼隻要常佩斯和她知道,常佩斯又不可能這麼快就趕過來,是賊嗎?
她随手抓起一個鐵衣架,躲在試衣間最裡面。
“啧,這裝修什麼鬼的審美啊。”一個男人的粗嗓門,她不認識。
“搜,看看那女人是不是真的出去買菜了。”少年的聲音,雖然冷酷,但是确實是少年的聲音。
“她每周都......”
“我沒有親眼看見,搜。”
“是。”
田紀能聽見一道道門被打開,聲音越來越近。她站在門邊,不知道到底該如何。是老老實實出來被綁架,還是在這伺機逃跑?
但是她還來不及反應,更衣室的門就被打開了。
她手裡的衣架肌肉記憶般的就砸了下去,直沖眼前的男人砸過去。
小唐還不明就裡呢,隻看到一道黑影從頭頂降落,随後腳下就被楚天青一個滑鏟給鏟倒在地,田紀的攻擊落了空。電光火石之間,楚天青擡腳把小唐踢到屋子另一個角落,一隻手把田紀手上的衣架卸了,另一隻手控制住她的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