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大長公主的探春宴開始,京城裡今日這家辦個水席,明日那家辦個裙幄宴。
沈槐有心讓宣憶谙多結識些同齡人,這些宴會哪個都想讓她去上一去。
宣憶谙去過一次探春宴便覺得無聊至極,來來回回也就那些事:賞花、聽曲、喝茶……
更為重要的是,雖然每家請柬都送至相府,但宣憶谙心裡清楚,沒人真的想讓她去,沒人會想跟一個一定會跟她們搶夫婿的娘子一起玩。
縱使她是相爺的女兒。
縱使宣憶谙沒那個念頭。
總之任憑沈槐說破了嘴皮子,宣憶谙就是在她的院裡看話本子,哪都不去。
最後沈槐隻得撂下一句“跟你娘一樣的倔脾氣”拂袖而去。
昨日一早,将軍府便送來了拜帖,姜韻要來登門拜訪。
宣憶谙還以為當日姜韻隻是那麼一說,不曾想竟真的來了。
“來的正好。”宣憶谙把手裡的話本子輕輕合上。
姜娘子許是偏愛紅色,從頭上配飾到腳上穿的鞋,清一色的紅。那身紅就這麼熱鬧的穿過回廊繞進宣憶谙安靜的小院。
“你這也太安靜了,我都不好高聲語了。”人未至,聲先到,雖然姜韻說這裡太安靜了,可一點也不耽誤她大大咧咧的撕開這種安靜。
姜韻眼神好使,一下就看見書案上的書是話本子。她三步并兩步湊到跟前,眼裡滿是稀奇,不過不是對話本子,而是對宣憶谙。
“我以為相爺嫡女會跟那些娘子一樣,終日隻知琴棋書畫。”
宣憶谙不留痕迹的把她新得的話本子往角落裡推了推,道:“我自小養在城外,那些琴棋書畫倒真是一竅不通。”
當初宣彧盛怒,隻派了喬娘一人跟随宣憶谙一道去晚園服侍她。而文心則是年幼重病被人遺棄暈倒在晚園門口,宣憶谙給她用藥治好後,她便留在晚園,直到現在。
至于身為貴女的規矩除了喬娘沒人過問。
姜韻長于沙場,舞刀弄槍她很擅長,吟詩作賦她一竅不通,為此沒少被京中娘子私下裡取笑。
乍一聽有人跟她一樣不懂這些,頓時如同找到了知己一般拉着宣憶谙大吐苦水。
宣憶谙被她這種自來熟吓了一跳,她沒想過會有人的性格可以跳脫成這樣,跟一個隻有一面之緣隻說過幾句話的人能異常熟絡的背後數落其他娘子。
似乎忘了前幾日她還怒斥許家娘子在背後嚼人舌根。
全京城的娘子被她挨個數落一遍過後,姜韻這才後知後覺自己不該說人長短。
可又能怎麼辦呢,她嘴上一向沒個把門的,啥話都往外說。父親母親為此訓斥過她很多次,可姜韻就是記不住。
“姜娘子來找我是有什麼事嗎?”宣憶谙可不信她來找自己就是為了跟她在背後議論别家娘子。
姜韻大大咧咧一坐,反倒是一臉疑惑:“你的記性怎麼這麼差,我不是告訴你了嗎,我來找你玩啊。”
宣憶谙:“……”
她以為姜韻隻是随口一說,并未當真。
喬娘在一旁附和道:“姜娘子來得正是時候,我家娘子跟我們念過您好幾回,就等着您來呢。”
宣憶谙:“……”
她什麼時候說過?
“是嗎!”姜韻大喜,在心裡感慨自己挑朋友的眼光,不挑則已一挑就找到一個意趣相投的朋友,她說:“那早知道我再早幾日來尋你了。”
“走,老悶在屋裡多沒意思,我帶你出去玩。”既然想玩那就玩個痛快,姜韻是個想到什麼當即就要去做的性子。
她就來了這麼一會,便忍不了相府沉悶壓抑的氛圍,讓她如坐針氈,也不知道宣憶谙是怎麼受得了的。
姜韻拉着宣憶谙便往外跑,她來的路上就想好要帶她去玩什麼了。
姜韻帶着宣憶谙翻身上馬,一路駕馬去到一處少人的遠郊。
草坡上拴着一匹黑馬,馬毛順滑光亮,一雙大眼睛濕漉漉的眨着,看着一副溫順的好脾氣。
宣憶谙看見它的時候,黑馬正低頭吃草,馬尾悠閑的左右輕甩。
宣憶谙問:“這馬是你弄來的?”
姜韻拍拍馬背:“我特意給你挑了一匹溫順的。”
姜韻今日找宣憶谙就是要教她騎馬,她想着宣憶谙養在深閨肯定不會騎術,而這是她最擅長的。
不出姜韻所料,宣憶谙彎起嘴角一下一下撫摸着光亮的馬毛,一向清冷的眉眼多了絲笑意。
姜韻原以為宣憶谙學起來會有些吃力,她也做好了今日一整日教她騎術,可宣憶谙隻用了半日就學會了,端坐在馬背上牽着缰繩的宣憶谙也多了幾分英姿飒爽。
仿若找到知交好友的姜韻眼神發亮,她就喜歡這般英姿飒爽的娘子。
騎術亦可見人心,她與宣憶谙定能成為最最好的朋友!
宣憶谙似乎也是許久不曾像今日這樣玩的暢快淋漓,夕陽西斜,天色漸晚,她卻仍不想回去。
她不急,姜韻可要急了。
她是個皮的,晚些回家爹娘也不擔心,可相府必定規矩多,若是回得晚了,相爺和宣夫人生氣不讓她找宣憶谙玩就不妙了。
以前也不是沒有這樣過,京中娘子的父母都覺得她會帶壞了自己的女兒,甚是不願她去找那些娘子玩樂。
這好容易有了一個朋友,可不能弄丢了。
在姜韻的再三催促再三保證明日還來找她後,宣憶谙這才願意揚鞭回城。
城中人多,騎着馬總歸不太好走,二人正欲下馬時,不知誰家小孩怎麼了宣憶谙騎着的黑馬,竟使它受了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