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銮殿上,身着黑金冕服頭戴冕冠的帝王一目十行地掃過文觀言呈上的寫着一樁又一樁揭發徐家的奏疏。
殿堂之下群臣屏息凝神,一個個低着頭大氣也不敢喘,寬大的宮殿内隻聽見威嚴的帝王壓抑着怒火的喘息。
“真是荒唐!”
越青朔合上奏折一把摔在書案上高聲怒斥,冕冠垂懸的珠子随着帝王的動作搖晃的噼啪作響。
他冰冷的目光掃過底下吓得猶如鹌鹑似的臣子怒極反笑:“朕的臣子在朕的眼皮子底下對大晏的百姓欺淩壓榨,甚至出現濫用職權強占民女逼良為娼的情況!隐而不報,你們真是好大的膽子!”
群臣見聖上動怒,慌不疊下跪,齊聲高呼:“陛下息怒。”
越青朔最是見不得這群酒囊飯袋在他面前這副膽小如鼠的模樣,他冷嗤一聲:
“諸位愛卿欺上瞞下的事都做了,膽子有這麼小?這些事竟是民間戲台唱出來的!你們這些拿着朝廷俸祿對此卻一無所知,這是要置天家顔面于何地!”
“陛下息怒,雖然今日才得知徐家所做樁樁件件,但陛下早在徐達玩忽職守置京中防衛于不顧時便已下令處罰徐家,如今徐家已然受罰,陛下無需自責。”
此言一出腦中緊繃着一根弦的群臣頓時松了口氣,有的膽子大的偷偷擡眼朝金銮寶座上的天子瞄去,果不其然,上一刻還在盛怒恨不得拉幾個廢物出去斬了的越青朔臉色已經緩和許多。
不少人心裡慶幸,還好今日安王殿下上朝了,不然他們這些人可要遭老罪了。
“徐家自先帝崩逝後屢屢仗着早年間跟随先帝的功勞不将陛下放在眼中。陛下仁厚不與其計較,甚至把羽衛督尉這一重擔托付給徐家。可總有些不長腦子的混賬認為陛下不念舊臣,甚至暗地裡頗有微詞,得幸安王殿下心挂大晏,修沐也不忘查找罪證替陛下分憂。”
從上朝到現在一直裝啞巴的宣彧終于站出來順着越沛安撫陛下。
那些個私下議論陛下對徐家罰得太重的人,此刻不論是嘴上還是心裡都跟鋸了嘴的葫蘆一樣一個字不敢往外蹦。
若是可以,恨不能拿帕子把額頭上啪嗒啪嗒往地上砸的冷汗擦擦。
越青朔“嗯”了一聲,贊許地點頭:“宣相說的是,此事還要多虧安王,需賞——”
“陛下。”越沛趕在越青朔開口前截住他的話:“若要論功行賞此事功勞全在文少卿。若非他查明真相秉公執法,恐怕這些事也不會有人敢揭發。”
越青朔方才是像想起還跪在大殿中央的文觀言,說道:“文愛卿快快平身。”
“我大宴果然才傑輩出,朕記得大理寺卿是你的老師?”越青朔一臉欣慰的看着底下的青年才俊問道。
文觀言:“回陛下,大理寺卿正是臣的老師。”
“好,果然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越青朔誇贊道:“此事大理寺有功,你身為大理寺少卿想要什麼賞賜說吧,這是你應得的。”
陛下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臉上洋溢着贊許,不見半點方才的怒氣。
滿朝文武誰不知道當今陛下最喜歡青年才俊,用陛下的話來說,這些都是大晏未來的肱骨之臣。
“多謝陛下,此臣分内之事,臣不敢居功自傲。”文觀言一本正經回道。
越青朔笑着說:“文少卿,現在謙虛,一會朕真的改主意了後悔就晚了。”
大殿裡衆人低着頭紛紛陪笑,臉上挂着笑一點也不耽誤他們的眼珠子轱辘直轉。
大理寺卿祝昭年歲已高,幾次三番上書請辭都被越青朔以大理寺後繼無人擋了回去。甚至給了他無非必要可不上朝的特權,是以今日朝會他并未參加。
他沒來,但他的徒弟兼女婿可立了功。陛下要賞該怎麼賞呢?
當今陛下年将四十膝下無子,太子之位空懸已久,他身邊還有三個弟弟正當年歲,儲君之位落于誰家這些吃皇糧的早就開始暗戳戳地替聖上分憂。
大晏的三位王爺算不上多麼文韬武略,可也堪為守國之君。儲君之位落往誰家其背後的勢力都可分一杯羹,是以王爺們不好上心,就需要他們這些做臣子的出力了。
大理寺卿位列九卿,若是能拉攏過來,不論對誰都會是儲君之路的一大助力。
這些心眼多如篩子的人精從陛下的一言一行中窺探出此事将會是新任大理寺卿出現的機會。
文觀言一向與安王交好,現在安王又要把功勞讓給他,如此,安王在朝中可就算有了勢力。
人精們互相使了個眼色,兵部侍郎上前啟奏:“陛下,文少卿心系百姓秉公辦案,又得祝老親傳,乃是下一任大理寺卿不二之選。”
“臣附議,祝老年歲已高是時候該告老還鄉,如此可了卻陛下一樁心事。”
“臣以為不妥,文少卿孝期剛過,久不聞京中刑事,還需再曆練曆練。”
剛才寂靜的跟死了人一樣的朝堂此刻就猶如街市菜場,唇槍舌戰你來我往,誰也不服誰,若不是龍椅上還坐着一位,好好一個朝堂恐怕就真如潑婦罵街了。
越青朔被吵的眼角直抽抽,他按揉着眉心,沉聲打斷底下的菜場:“朕問的是文少卿,你們是他嗎?!”
文觀言頭也不擡,恭恭敬敬回道:“臣不敢居功自傲,但憑陛下定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