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靜無聲的夜裡,夜色把天地連成了墨。
祠堂更是位于偏僻冷清之地,别說人了,就是連個鬼影子都沒有,那細微的窸窸窣窣在寂靜中猶如炸雷。
換做膽子小的在這種地方聽見奇怪的動靜此刻怕是要吓昏過去。
宣憶谙視線一掃便定在某地,藏身于山景後面的東西知道自己暴露了,幾息後不疾不徐地走出來。
越沛穿着一身與夜色融為一體的玄衣,像極了宣憶谙口中說的毛賊。
不幸又淪為“毛賊”的安王殿下縱身一躍輕飄飄落在窗前。
他瞧着宣憶谙,眼角眉梢漫着笑意,好整以暇地說道:“辱罵王爺該當何罪?”
宣憶谙不甘示弱:“深夜擅闖相府王爺又是何用意?”
越沛小臂撐在木窗上斜倚着,眉眼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笑吟吟地說道:“來找我的王妃啊。”
隻是……
越沛探身打探祠堂左右,偌大的祠堂隻有幾支蠟燭燃燒的微弱的光芒。
越沛不自覺皺起眉頭:“你的笄禮剛過,待在這做什麼?”
他想問的是,宣憶谙今日方得聖上賜婚,雖說嫁的是他這個混世王爺,可不論怎麼說也是未來的安王妃。
宣府的人此時不把人捧在手心就算了,怎麼還罰跪祠堂?
越沛本是直接去宣憶谙的院子,不想在那聽見她身邊的侍女提起她被關在祠堂受罰。
他一路摸尋到這,初一見還以為走錯了地方,宣府罰人連盞燈都不留麼,就那幾支隻能照出個拳頭大小的蠟燭能頂什麼用?
今晚越沛莫名其妙揚起的好心情又沒有緣由的低落,甚至隐隐還有些不易察覺的愠怒。
“不日就要嫁入王府,父親讓我來此學規矩,免得來日丢了相府的人。”宣憶谙如實說道。
“規矩?”越沛詫異道,繼而心裡冷笑,他想起白日來宣旨時聽見那些賓客的議論,怕是今夜受罰與她那位好姨母脫不了幹系,“安王府沒有規矩,你想怎麼着都行。”越沛脫口而出。
宣憶谙狐疑地看着他,剛才來時一臉撿着寶兒的得瑟樣,這還沒一會就跟看誰不順眼似的,黑着個臉。
她把人上下掃視一圈,心道:自己與他也不是第一次見了,怎麼之前沒發現他是個喜怒無常的人。
宣憶谙默默在心裡為自己捏把汗。
越沛半個身子探進祠堂掃視一圈,除了正中央那些個靈位前點上幾支蠟燭,其他皆是黑黢黢一片。
他撐着窗棂的手順勢攬住宣憶谙的腰,手臂收力終身一躍——
宣憶谙被他突然來這麼一遭一時沒有防備,身體懸空下意識地反抱住越沛的腰。
直到腳下硬邦邦實打實地踩到實地才敢睜開眼——
他居然帶着宣憶谙翻出祠堂落到了房頂。
驟然站在幾丈高的屋頂上,宣憶谙隻覺自己的腿有些使不上力。
她略帶愠怒地瞪着越沛:“王爺這是何意?!”
若是被守夜的侍衛發現了,且先不說他們站在祠堂頂上是為對先祖的大不敬,單論越沛一個外男半夜三更與宣憶谙一個未出嫁的姑娘待在一起,那時可就不是罰跪祠堂那麼簡單了。
哪怕這個外男是當朝王爺,是宣憶谙的未婚夫婿。
越沛挑眉:“怕什麼。”
他來的路上就看了,這裡壓根沒人看守。
“本王這是解救你。”
“……”
宣憶谙突然意識到為什麼這位安王一直被傳是個煞星、混世王爺了。
她曾以為這是越沛的僞裝,今夜一看實則不然。
多少是有些本性在的。
宣憶谙四處張望一番,的确沒看見這附近有什麼人在,這才算放下心來扶着越沛坐在房脊上。
夜裡吹着不疾不徐的微風,帶走宣憶谙跪在祠堂裡的悶熱。
越沛也跟着在她的身邊坐下,他用眼角餘光瞥見宣憶谙臉上悶出來的绯紅在涼風的降溫下漸漸恢複正常臉色。
“王爺夜臨相府有何貴幹?”宣憶谙問。
越沛怎麼說也是個正經王爺,可怎麼偏生喜歡幹些有失身份的事。而且從他的臉上看不出一點不自在,更多的是一種……怡然自得?
宣憶谙突然有一個念頭爬上心頭:此人不會是隔三差五夜臨相府吧?
越沛勾起唇角,從懷中掏出一個紅色的小冊子:“我來給你送這個。”越沛揚了楊下巴,示意她自己看。
宣憶谙半是疑惑的接過冊子,打開一看,裡面隻有寥寥數語:
五月初七乃黃道吉日,宜嫁娶。
越沛:“禮部的人把日子算出來了,本王是來告訴你婚期的。”
宣憶谙:“婚期之事王爺明日差個人過來告知一聲即可……”犯得着大半夜的擅闖朝中重臣的府邸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