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郎收回手:“多謝。”
顧權:“客氣了。”
見夜已深,他說道:“天色不早了,你身上還有傷,上床休息吧。”
憐月“哦”了一聲,起身慢慢往床邊走。
剛走了兩步,對方目光落在她受傷的腿上,直接将她攔腰抱起。
憐月下意識抓住顧權的胳膊,擡眸,見到他面上平靜,似乎此舉隻是幫忙,沒有别的意思。
可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出身豪族的顧侯,會不知道男女大防嗎?
她眉眼微挑,斂目。
等離開了顧權的懷抱,女郎才很是不好意思地道:“房間裡隻有一張床,我占了,顧侯該怎麼休息,不如我睡地上好了。”
顧權說道:“我練功打坐,在哪裡都行,不礙事。”
他颔首:“睡吧。”
說完之後,顧權就繞到了屏風後面,回到書案旁,背對着憐月坐下,根本沒給她再開口說話的機會。
蠟燭燃盡,四周陷入黑暗,她透過镂空屏風,隻能看見對方的背影。
顧權對她的态度,着實太奇怪了。
憐月收回目光,躺在床上,給自己蓋上被子,摸着手上蓮花烙印,閉目養神。
已經很久沒做噩夢了。
身上的傷口很疼,寒夜很冷,身上卻被悶出了一身的汗。
憐月剛穿來的時候,并不是馬上就遇見了陸詢,最先撞到的是一夥賊匪。
一個王朝的遲暮,不僅是因為大臣亂政,還有天災的外部因素。
那時很多地方都出現了旱災,城外逃難的災民很多,百姓沒有什麼吃的,于是人相食。
婦孺隻是口糧。
賊匪見她長得不錯,不舍得吃她,想要賣給貴族,換更多的糧。
她胳膊上的蓮花烙印,就是被賊匪燙上去的。
很疼。
晚上她縮在角落裡,半夢半醒間,看見了賊匪殺了人,将肉放進蒸籠……
憐月手指抓緊被褥,身體已經汗淋淋,渾身一顫,從床上坐了起來,大口大口地喘氣。
房間裡很黑很黑。
外面寒風在拍打着窗戶,砰砰響,就像是鬼在敲窗。
憐月捂着心口,緩過神,想到自己不久才殺了人,背後發涼,渾身都開始緊繃起來。
對了。
房間裡還有一個人。
她深吸一口氣,爬下床,赤腳慢吞吞地繞過了屏風,走到了顧權身側。
對方雙腿盤坐,閉着雙眼,微光下,可以看見長長的睫毛。
即便黑燈瞎火的,也能看出,他的容顔之盛。
想到顧權殺人時的幹脆利落,還有之前吩咐人将刺客砍碎了喂狗的狠厲,又讓人格外心驚。
不過有一點無需質疑。
他很強。
憐月靜靜地盯着他,感覺後背的涼意散了些。
“看夠了沒有?”顧權睜眼,捏住了她的臉,冷冷開口,“夫人大晚上不睡覺,這是在做什麼?”
她趕緊解釋:“我睡不着。”
“睡不着?”對方眼神微眯,臉上挂着一抹冷笑,“莫非夫人又是把我誤認成了旁人,以寄相思?”
憐月擺手:“不是的,我剛剛做了噩夢,夢見自己差點被煮了吃了,心裡害怕,知曉顧侯也在,便想着離你近一些,這樣就不害怕了。”
她眼眶是紅的,眼神殘留懼意。
語氣卻極為信賴。
顧權松手,沒在說話。
房間裡靜谧,兩人的呼吸聲起此彼伏,讓人心緒不甯。
憐月咬唇:“顧侯剛才是以為,我把你認作陸詢了嗎?”
他道:“夫人有過先例。”
憐月疑惑道:“那顧侯剛剛可是因此生氣?”
顧權:“沒有。”
憐月垂頭,覺得還是要好好解釋,畢竟他們相處有些奇怪,便道:“我心裡清楚,上次我認錯人,不小心抱了你,你很不高興,我當時真不是故意的,也不是在有意勾引你。”
她頓了頓,繼續道:“顧侯是個英雄,又如此年輕,前途不可限量,想必自不缺女子投懷送抱,以此攀附權勢;而我生來低賤,有自知之明,不敢肖想顧侯的;況且上次你已經警告我,不準我認錯人,我都記在心上,當然不會再将你錯認成陸詢。”
說着說着,憐月感覺周圍的氣壓偏低,擡眸看了對方一眼,見顧權臉色陰沉。
女郎尴尬,小聲詢問:“我剛剛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
顧權沒有回答,反而盯着憐月的眼睛,反問道:“既然如此,那你剛才一直盯着我看做什麼?”
她噎住。
一時之間不知道該怎麼回話。
憐月清了清嗓子,隻好老實說道:“我剛剛不是做了噩夢麼,就忍不住往顧侯身邊靠,畢竟你是個殺神,身上的煞氣重,想來鬼邪不侵。不過,剛看了顧侯一眼,突然發現你長得很好看,便忍不住多看了幾眼,還被你抓了個正着。”
顧權臉色緩和了一點。
她又說:“不過請顧侯放心,我對你絕對沒有其他的想法,等事情過去了,我也一定會向世人解釋,你和我清清白白,不會影響你娶妻生子的。”
顧權:“……”
呵。
最後這句話還不如不說。
他輕嗤道:“你之前跟我解釋過了,不需要另外再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