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那你知道我不在的十一年裡,這裡發生過什嗎?"好奇心驅使我問出這一句話,但鑒于阿瀾雖熟知規則訓練有素卻隻待了一年,我便做好了她什麼都不知道的準備。
反而,阿瀾接下來的反應卻讓我深感意外。她莫名地戰粟了起來:"少爺,床頭櫃上有眼罩和耳塞,睡前記得把陽台的玻璃門上鎖,如果聽見夜晚有聲音,請千萬别害怕,也請千萬别輕舉妄動。"
我噗嗤一聲笑了:"是不是有一名穿一身大紅色衣裙的妙齡少女飄來飄去?"
阿瀾神情凝重地搖了搖頭:"是有她,但不止是她。"
"什麼!?"我喝牛奶差點嗆了,"還有什麼鬼?"我的問話一出口可把阿瀾吓破膽了。不過,我六歲時,他們早就見識過我的與衆不同了,我也老早在他們眼皮子底下承認我看得見已經過世的大姐姐厲倍伶了。
話說回來,大姐姐的遺物處理方法還是她親自囑托我轉告給狄太太和管家的呢。記得當時,管家驚愕地問我:"你怎知道倍伶大小姐要将内衣内褲都燒掉,全套化妝品送給她朋友呢?"我不服氣地嘟起了我的嘴巴,理直氣壯的一指舞蹈房:"姐姐剛才說的,她現在也在那裡,她挂在半空中,下巴擱在帶子上呀!"這句話引來了狄太太的尖叫。
待我咕噜咕噜喝完牛奶後,阿瀾收走了杯子。我便洗漱睡覺。
我的房間裡有獨立衛浴,寬敞明亮,這間房間,在二樓走廊盡頭,位置雖然委屈了一點,但它真的很大,畢竟當初母親還沒有去世,一直是我們母子兩人住的。位置也不是很好,在西邊——照例房間都是要朝南來的好,不過也無所謂了,原來是客房,後來就給我和母親住着了。
現在我一個人住,他們居然沒有給我換房間,那麼我豈不是占有了一個比大哥二哥以及太太都要大的房間了嗎?按輩份身份,無論怎樣,我都不配啊!
不過,這個疑問,今天午夜十二就解開了。
它它它它它它......鬧鬼......難怪沒有人敢搬我的房間......一群膽小鬼......
白日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
我就算遇見了大姐姐厲倍伶,我也不會有多害怕,因為我沒有做對不起她的事。若是有人告訴我她化為了厲鬼了,厲鬼索人命是不分青紅皂白的,我就對那人笑笑:"大姐姐當然是厲鬼啦!因為她生前是厲家的人,所以她故去後就是厲家的鬼啦!厲家的鬼,就是厲鬼嘛!"
我的表現往往換來一句:"少爺您真天真。"
等我回到房間裡,我發現陽台門閃爍着瑩瑩金光,是驅鬼符,以前我住在老街時,神婆就經常畫這種符号送人。隻不過神婆喜歡畫在黃色的紙上,老街的人們直接把紙貼在門闆上。
他們哪會有錢地像厲家大宅直接将驅鬼符刻在門闆裡,與玻璃面上的花紋融為一體?
我走進浴室,解開了睡衣的上面兩個扣子,胸口神婆畫的護身符果真也有反應。
當時,我還以為神婆要玷.污我呢,沒有想到反而是在幫我。我仔細思索一翻,又想到她興許是借為我畫護身符的名義摸我,心中很是窩火。
我看向鏡子中的自己,尖尖的下巴,一對眼神輕挑,眼角上挑的桃花眼,連燈都沒開但仍能見白皙的皮膚。
但是如果看得久了,鏡子裡又會映出我五歲時溺水淹死的圖像。
果真,鏡子中眉目清朗的少年模樣逐漸被水波淹沒,取而代之的則是一個閉着眼睛的小男孩,靜靜地在水波中沉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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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過了自己五歲時差點淹死的圖象,我躺回床上安心地睡去了。自從五歲我撲通一下掉河裡後,我每次照鏡子照久了總是會出現我淹死的場景。
真讨厭,仿佛我本來就應該淹死在五歲。
而不是母親為了救我而去世,也是她去世了以後我被送回祖父祖母家裡。
夢裡是神婆舉着一把尖刀刺向我的眼睛:"少爺,你不聽老奴的話,遲早要後悔的!能看見神神鬼鬼不值得!你是個人!你隻能看見人!小心被當成牲口綁起來,少爺!"
她手起刀落,我在夢裡輕松地一閃躲開。
神婆為我畫的護身符保護了我,但也将我與故去的親人永遠的隔開了。
"小兔崽子!什麼永遠的隔開!你多洗個澡不就行了嗎!紅口白牙地污蔑我!"在夢裡神婆炸毛一般的吼叫起來,她一把把刀子插在我枕頭上。其實她原來是想把刀子插在我頭上的,隻不過我躲閃得快,那把刀就插在了枕頭上。
我猛然睜眼,原來是一場夢,床邊站着一身紅衣的大姐姐溫婉的對我笑道:“小星星,回來啦,我可等你很久了。”
我猛地從床上彈坐起來,月光透過紗簾,将大姐姐的身影映得半透明。她依然穿着那件紅色連衣裙,裙擺無風自動,像一團凝固的血霧。
我下意識伸手去碰,指尖穿過她的衣角,隻觸到冰涼的空氣。
我下床赤腳踩在地毯上,突然注意到她脖頸處有一道細細的紅痕。還沒等我開口,大姐姐就轉過身來,裙擺旋開一朵血色的花:"别問這個。倒是你——"她突然湊近,沒有溫度的手虛點在我胸口,"神婆的符咒畫得真醜。"
我們同時笑出聲。這笑聲驚動了窗外樹梢的夜莺,它撲棱棱飛走時,大姐姐的身影跟着晃了晃。我急忙伸手去扶,卻隻抓住一縷帶着茉莉香氣的風。
“小星星,什麼時候談戀愛呀,姐姐想看小星星談戀愛。”
窗外突然傳來一聲貓頭鷹的啼叫。大姐姐像被風吹散的煙霞,瞬間消失在月光裡。我撲到陽台邊,隻看見庭院裡的玫瑰叢無風自動,仿佛有無數看不見的裙裾拂過花枝。
床頭櫃上的電子鐘顯示淩晨1:38。我摩挲着胸口的符咒,那裡正隐隐發燙,而玻璃門上的金色符文在月光下流淌着詭異的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