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倒一邊,狄太太不知道什麼時候從人群中竄出來,惡狠狠的抓住我的手臂:“還想出風頭嗎?”
幾個日本陰陽師把小鬼收起來,收在一個藤條編織的籠子裡,籠子裡面放了一個布娃娃,遞給嚴文斌,再由嚴文斌遞給李元,嚴文斌突然道:"李老闆,這就是你非要遷祖墳的原因?想用風水自絕後路?殺敵一千,自損八百。"
李元還沒回答,隻是漠然的接過草編的籠子,一般人看不見裡面的娃娃在動,僅當有意思罷了。大廳内其他的風水先生,奇人異士看到塵埃落定,沒有錢可賺、或者本事不夠大賺不到這個錢,便陸陸續續的離開了。
後來大廳裡隻剩下李元、嚴家、厲家、宋家、還有吃瓜的王天芹。宋佳是受李元之托,本相當中間人的,但是一見到這事情居然還是落到了厲家這裡,和十一年前一樣。
“解鈴還須系鈴人。”李元提着籠子,看着我笑了笑,“你的大姐姐布下的局,你能解嗎?”
在一邊的嚴文斌打了個哈欠,聳聳肩:“我就說沒人能參合到你們之間的恩怨裡頭去,還不信,多此一舉了,你們慢慢聊,我先招待我的朋友。”随後他也和散去的客人一樣,領着幾位陰陽師朋友走了出去。
狄太太的手還拉着我的胳膊,不讓我走開,宋家的掌門人看到這一幕,連忙過來打圓場:“狄太太,咱們到旁邊喝一壺不,讓小星辰和元總單獨聊聊,九芝你和天芹妹妹打會遊戲去。”
我站在空蕩的大廳中央,望着李元手中那個不斷顫動的藤籠。小鬼的嗚咽聲透過藤條縫隙鑽出來,像一根細針紮進耳膜。狄太太被宋家人半勸半拽地帶走時,指甲在我手臂上掐出四個月牙形的血痕。
"你大姐姐死前說過什麼?"李元突然開口,轉身引我到廳堂外面的小院裡去,小院子中間臨着水池有一間茶亭,待開門坐下了,他用指腹摩挲着藤籠的鎖扣。籠中小鬼的嗚咽聲戛然而止,安靜得能聽見檀香燃燒的細響。
随着茶室的門關上,萬物細微的聲響都歸于泯滅。
我盯着他西裝第三顆紐扣上的反光:"她說你父母下葬的時候,是和她定了婚約。"
"厲倍伶果然都告訴你了。"李元突然笑起來,伸手直接解開了藤籠,但是在解開的那一刹那小籠子裡面的家夥不見了蹤迹,"你覺得你的大姐姐是對你好的嗎?那你知道為什麼你五歲會落水嗎?"
窗外的銀杏葉突然劇烈搖晃,投下的光影在他臉上切割出明暗交錯的裂痕。我後頸的汗毛豎了起來——當年救我上岸的是我的親生母親,第二天就被發現淹死在半米深的錦鯉池裡,随後年僅五歲的我被送回祖父、祖母家,因為母親立了遺囑,大家都覺得她是自己淹死的。
但是那是半米深的池塘,母親淹死前一天剛從河裡就下落水的我,河水深還是井水深?
小鬼不知道什麼時候蹲在了我的膝蓋上,轉過腦袋,腐爛的眼皮下滲出黑血:"姐姐說要用沒有經過事的童男......"
“好了好了,你先消停消停吧。”李元無奈的歎了口氣,把小鬼撥到一邊,“其實我已經找到了遷墳的好地方,隻需要給你看一眼就可以。”說罷,他擡頭看向我,從一邊的暗格裡面掏出幾張照片。
“不是,我不太會看風水。”我吞了吞口水,“您自己想要就好,我先告辭。”但是在我起身之前,照片已經摔到我面前了,縱使我再眼拙,也能一眼看出——絕地啊,四海八荒的還真有人斷絕自己的後路。
随後,我想起來,大姐姐和他是有婚約的,難怪,也隻有這個辦法了。
照片上的地形像一隻被折斷翅膀的鷹,山脊處被人為炸開的裂痕如同刀疤。我手指發顫,茶水在杯中晃出細小的波紋。
"這是......斷龍台?"我聽見自己幹澀的聲音。
李元輕輕撫摸着不知何時又爬回他肩頭的小鬼:"厲少爺果然家學淵源,他們都叫你什麼,小星辰,還是小星星。"小鬼歪着頭,青紫的手指繞着他領帶打轉,嘴裡哼着不成調的兒歌。
茶室溫度驟降,窗棂上凝結出霜花。我盯着照片上那處絕地,突然明白過來:"你想用自己作餌?連自己都不要了?"
窗外銀杏葉瘋狂拍打窗紙,沙沙聲裡混着女人若有若無的輕笑。我後背抵上冰冷的屏風,突然發現茶室布局暗合奇門遁甲——這是死門位。
"大姐姐到底要做什麼?"我捏緊衣擺,"她死前明明說......"
"說會保護你?"李元突然大笑,眼角卻滲出淚來,"她還叫你小星星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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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大姐姐一直叫我小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