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厲可傲毫不客氣地伸手抓了一塊餅幹,他的手腕在伸過來的一瞬間,我看到他手腕上的針眼。
注射器留下的針眼。
大哥......生病了?我當時是這麼理解的,完全沒有往更加深層次的方面思考,因為我當時的閱曆還不夠豐富。
“餅幹不錯,有甜味了。”大哥點頭。
我趁機打趣,借此機會緩和一下大哥和大嫂子的關系:“是蘭大嫂子親自下廚的,大哥好福氣。”開學以後,嚴文斌要是問起來,我就說大哥暑假裡也吃蘭大嫂子做的餅幹。
"她?"大哥咀嚼的動作頓了一下,餅幹屑從嘴角掉下來,"她也就這點本事了。"
房間裡突然安靜得可怕。電腦屏幕自動跳出了屏保——嚴文斌上次來我家時設置的星空圖,群星在黑暗中無聲閃爍。大哥的目光被吸引過去,喉結上下滾動:"你這電腦...能看那種片嗎?"
"哪種?"我裝傻,手指悄悄把餅幹托盤往他那邊推了推。
大哥突然咧嘴笑了,露出煙熏黃的牙齒:"裝什麼純情。"他湊近,身上傳來混合着古龍水和某種酸腐味的古怪氣息,"你書櫃第三排那幾本,咳咳,書脊都翻裂了。"
我的耳根瞬間燒了起來,那些确實是我的"啟蒙讀物"。
"大哥今晚帶你去實戰要不。"他壓低聲音,手指在桌面上敲出不安的節奏,"新來了批姑娘,比餅幹甜多了,還有其他事情想和你說。"
"我......今晚還要......"我艱難地開口,"還要練習鋼琴......"
大哥的笑容消失了。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大哥沒有對你當繼承人不高興的意思!"他的眼球布滿血絲,瞳孔縮成針尖大小,"但是家裡的事情你知道嗎?"
餅幹盤被打翻在地,瓷片碎裂的聲音格外刺耳。
我僵在原地,"不是的,大哥..."
"厲可傲!"房門突然被推開,大嫂子嚴文蘭站在門口,手裡拿着一疊文稿。她今天穿了件淡紫色旗袍,發髻松散地挽着,看上去比平時柔和許多。但此刻她的眼神鋒利如刀:"你在幹什麼?"
大哥觸電般松開手,臉上的猙獰瞬間變成讨好的笑:"哎呀,和弟弟聊聊天嘛。"他彎腰去撿瓷片,手指被劃破也渾然不覺,"你看你,餅幹烤得這麼好吃也不告訴我。"
嚴文蘭的目光在我和大哥之間來回掃視,最後落在那灘灑落的餅幹上。她的表情突然變得很疲憊:"星辰,能讓我和你大哥單獨談談嗎?"
我如蒙大赦,起身時膝蓋撞到桌角也顧不上疼。關上門的瞬間,我聽見大嫂子的聲音壓得極低:"你晚上還想去嗎?"
走廊昏暗寂靜,壁燈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我蹑手蹑腳地走到樓梯口,突然聽見樓下傳來狄太太尖銳的笑聲——她在招待客人。這下進退兩難了。
"少爺?"阿瀾從陰影處走出來,手裡拿着掃帚和簸箕,"需要收拾房間嗎?"
我搖搖頭,指了指緊閉的房門。阿瀾會意地抿嘴一笑,輕聲道:"蘭少奶奶的編輯剛走,帶走了三盒餅幹呢。"
樓下突然爆發出一陣更響亮的笑聲,夾雜着瓷器碰撞的清脆聲響。阿瀾的表情變得微妙:"狄太太在和王夫人喝茶......就是王天芹小姐的母親。"
王天芹。這個名字像根刺紮進我心裡。自從那天因為傅成老師的事情和她發生了沖突,我就刻意回避所有關于她的消息。但此刻,好奇心驅使我向下走了幾步,躲在樓梯轉角處偷看。
客廳裡,狄太太和王夫人坐在真皮沙發上,中間擺着精緻的英式茶具。王夫人穿着香奈兒套裝,膝蓋上放着個愛馬仕包,正用塗着猩紅指甲油的手指捏着茶杯:"......所以我想等到集團開了會議,确定厲星辰究竟擔任什麼職務了,再讓天芹做你們的品牌代言人?"
狄太太的笑臉僵了一瞬,很快又恢複:"年輕人嘛,我們家小星星和李總走得近,前幾天到新商業街那邊實習的,現在剛剛高考結束,也談不上擔任什麼職務......倒是你們天芹,聽說藝考錄取不錯的演藝院校了?"
"哎呀,就是玩玩的。"王夫人擺擺手,鑽石手鍊閃閃發光,"我們打算讓她直接出道,要是李總答應投資你們厲家的品牌,天芹來做個代言更是錦上添花了。"
我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大哥厲可傲和大嫂子嚴文蘭從房間裡出來。
"小星星。"大哥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力道大得驚人,"那就明天晚上八點,車庫見。"他的呼吸噴在我臉上,帶着死亡般的甜膩,"不是大哥介意父親看好你,是你真的不知道家裡的事情。"
大哥忽然又無力地松開手,轉身下樓時故意撞了下嚴文蘭的肩膀。
阿瀾不知何時出現在我身後,輕輕地湊在我耳邊問:"少爺,要幫您收拾房間嗎?"
窗外,暮色漸漸籠罩庭院。
我點頭帶阿瀾回到房間。電腦屏幕已經黑了,映出我蒼白的臉。書櫃第三排确實藏着那些僞裝成教輔的禁書,但大哥不知道的是,它們下面還壓着更危險的東西——李元送我的那枚銅錢,正在月光下泛着詭異的青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