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日，周日。

校園主幹道上搭滿了五顔六色的招新棚，各個社團的學長學姐賣力吆喝，傳單雪花般飛進新生手裡。

“同學，對心理社感興趣嗎？”一個溫潤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轉身，看見一個戴着金絲眼鏡的男生站在“心理研究社”的攤位前。他穿着淺灰色針織衫，笑容恰到好處地溫和——嚴文斌！

嚴家的次子，也是我大嫂嚴文蘭的弟弟。

“嚴學長好。”我接過傳單，假裝不認識他。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後的目光帶着幾分探究：“想來心理社團嗎？”

我點頭，這大腿不抱白不抱：“加學分嗎？有什麼活動？”

“每周一次案例分析，偶爾有校外心理咨詢師來做講座。”他語氣輕松，“最重要的是——”他壓低聲音，“參加活動就能加學分。”

我挑眉。這倒是很實在。

“怎麼樣，要報名嗎？”他遞來一張表格。

我接過筆，在報名表上簽下名字。嚴文斌的笑容深了幾分，鏡片反射的陽光讓人看不清他的眼神。

“歡迎加入。”他說。

第一次社團活動在周三晚上。

心理社的活動室位于老校區一棟紅磚小樓裡，推開門時，裡面已經坐了十幾個人。嚴文斌站在白闆前，正在寫“創傷後應激障礙”幾個大字。

“今天我們讨論一個真實案例。”他敲了敲白闆，“一位公衆人物在公開場合遭遇突發事件，導緻長期心理陰影……”

我的手指無意識攥緊了筆記本——這案例，怎麼聽都像王天芹。

讨論環節，嚴文斌特意走到我旁邊：“星辰，你覺得這種情況，當事人該如何恢複？”

全社團的目光齊刷刷投向我。

我合上筆記本，平靜道：“首先，遠離事件發生地；其次，找到可靠的支撐系統。”

“比如家人？朋友？”他追問。

“或者利益共同體。”我直視他，“畢竟在晉陵，利益比感情可靠。”

社團裡一片寂靜。嚴文斌忽然笑了，擡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精辟。”

走出活動室時，秋風吹落一片銀杏葉，正好飛過我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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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一日，周日。

國慶假期第一天，我拖着行李箱回到厲家老宅。剛推開大門，就聽見客廳裡傳來激烈的争吵聲。

"你瘋了嗎？！"大嫂嚴文蘭的聲音尖銳刺耳，"厲可傲，你還要不要臉了？"

我站在玄關，進退兩難。透過半開的門縫，看見大哥厲可傲懶散地靠在沙發上，手裡晃着半杯威士忌，臉上帶着無所謂的笑："生下來呗，反正爸一直嫌孩子少。"

嚴文蘭抓起茶幾上的花瓶砸過去，厲可傲偏頭躲開，瓷器在牆上炸得粉碎。

阿瀾立在一邊，狄太太好端端的扶着她："阿瀾不是阿蘭，阿蘭生不出孩子，阿瀾能生孩子，阿瀾阿蘭不都一樣嘛，分的那麼清楚做什麼？我們厲家何曾虧待你，結婚五年沒有一個小孩，照例孩子應該都會打醬油了。"

嚴文蘭猛地轉身，妝容精緻的臉因憤怒而扭曲："你！把我們嚴家的面子放在哪裡？"

狄太太慢條斯理地扶着阿瀾坐下，喝了口茶："那你想離婚？"

空氣瞬間凝固。嚴文蘭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她根本離不起這個婚，一旦離婚，大家都知道她生不了孩子，況且新出版的散文集要舉行簽售會，這幾年她一直是溫婉的大家閨秀的形象，嚴家也是做傳統文化生意的，買賣些文創、竹簡、文玩擺件。

當時，舉行婚禮的時候，嚴文蘭就記得弟弟特意在她出嫁前說過——嫁過來不得好死，但是對于當時的嚴家，能攀上晉陵第一家的厲家，已經是天大的福氣了，便想着為家裡做點貢獻，就嫁過來了。

嚴文蘭暗自後悔，弟弟是被選中繼承家業的——他們□□實是風水玄門——早應該聽弟弟的話。但是嫁過來之後，嚴家确實得到了好處，從十名開外，一下自越到了前五，甚至現在弟弟還做起了日本的化妝品外貿，化妝品外貿一直是厲家占大頭的呀。

我悄悄後退兩步，暗自咂舌，管家伯伯也沒有提醒我家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看他們火氣大的驚人，我不知道是上前勸阻，還是直接溜走，免得引火上身。

誰知狄太太看見我回來了，猛地叫道：“厲星辰！你看什麼看！上樓學習去！”我便一溜煙的跑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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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飯時，餐桌上刀叉碰撞的聲音格外刺耳。

父親破天荒讓阿瀾坐在了家庭餐桌旁，就挨着厲可傲。嚴文蘭全程冷着臉，把牛排切得咯吱作響。

餐廳裡彌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隻有刀叉碰撞瓷盤的聲響格外刺耳。水晶吊燈投下的光線在每個人臉上投下深淺不一的陰影，仿佛将一張餐桌分割成數個孤島。